Elysium

• 31

如果讓埃吉斯將他至今為止所有日子打個分數的話，今天或許就會是目前為止的最低分。

首先是在清晨時，原本還在菲尼克斯號的床上呼呼大睡的埃吉斯，忽然就聽到外頭的警鈴鏘鏘作響，結果居然是阿姆特拉斯，那個幾乎百年難得一見的風暴之主，就這樣直接與他們相見，甚至還差一點成為牠的早餐。

第二，好不容易逃離了阿姆特拉斯的魔掌後，他跟奎恩、奇諾就這樣從好幾公尺的高空墜落，要不是奇諾的哥哥，大衛，與芬恩兩人騎著飛龍來救他們，他們很有可能就這樣摔成肉泥。不過，真要說的話，在天空飛行的感覺的確很刺激。

第三，才剛得救的他們，雙腳根本還沒完全落地，就因為把船整艘炸掉的事情，被維多莉亞船長與芬恩兩人抓去訓話，甚至因此要賠上他們一筆大量的金錢。但仔細想想，整艘船炸成碎片的事情，其實根本不能算是他的錯。

第四，被炸飛、被責罵之後的他們，好不容易近來了梅伊斯特城，就在前往學士城的城堡時，他恰巧看見了自己許久不見的好友，伊娜，想要下車與她好好敘舊時，就這樣忽然受到了也是自己夥伴的攻擊。而他即便不是發動攻擊的人，卻必須要向城市裡的守衛與其他受到驚嚇的行人道歉。

埃吉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這種事情，對埃吉斯來說是第一次。

在騎士聖殿裡頭受訓時，與自己相處的同輩、前輩們，不管遇到了任何事情，都會有話直說。不論是食物只有吃一半就不想吃了，還是遇到了甚麼難過、憤怒的事情，他們幾乎都是無話不談，所有的事情都公開透明的。

當然，這也不只限於事情上，在人際關係上，他們也是這樣處理的。遇到爭執時，都會希望能與對方把話說清楚，就算是要大打出手，還是罵得彼此一文不值，但至少他們已經把所有話講開了。因為就在這之後，彼此才能夠互相理解，兩人也才能達成共識。

「這不是一個很好的辦法。」伊娜曾對自己這樣說過。

他也明白這對許多人來說，可能不會是個好主意，但從小就在騎士聖殿裡頭長大的埃吉斯來說，這就是他們一直以來的做法，也是在騎士聖殿裡頭的前輩們遇到問題時的唯一解決辦法。

但對埃吉斯來說，本就不會去惹事的他，在團體中就是在隊長身後做事，提供輔助的作用。也是因為這樣，他會與其他人產生衝突的機會就少了許多。

因此，當空在廣場與他對峙時，埃吉斯的內心其實是相當慌張的。

那是他第一次為了他人而站出來發話，也是他第一次與其他人產生了衝突。

所以，當他們平息了在廣場的騷動，也搭乘馬車離開後，埃吉斯就一直想要找空好好談談。但緹娜與弗蘿莉兩人都認為，現在將他們兩人放在同一個馬車可能又會再次大打出手，所以讓空與影兩人去了另一台馬車上。

至於埃吉斯，則是在安撫好伊娜，並目送她離開後，就與奇諾、緹娜兩人重回了馬車上，繼續朝著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前進。

一路上，兩人並沒有過多的交談，而緹娜似乎也因為剛才的事情感到心力憔悴，始終望著車窗外，不停地輕聲嘆氣。

埃吉斯也不想要率先打破沉默，這種令人不安的寂靜，雖然不自在，但這好似是兩人僅存的和平，只要先破壞的人，就會得到對方不悅地咒罵與怒視。

奇諾也察覺到了這份不適感，但本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他，也只能低下頭來，把玩著銀色的手環。

於是他也靜靜地望向了窗外，看著馬車走過一個接著一個的街角。

埃吉斯其實非常開心可以回來學士城。自他有記憶以來，這裡就是他的家，也是他相當喜歡的一座城市。

這得歸功於那些創立學士城的人了，多虧了他們設置特殊的魔法屏障，使得他們雖然身處於沙漠之中，卻沒有高溫帶來的不適，也不會經常有惱人的沙塵暴侵擾，再加上豐富的水流，帶來了美麗的自然景觀、涼爽的氣溫。

但現在，即便回來了，他也沒辦法享受這份悠閒，因為即便他在怎麼不想承認，影小妹妹說的沒錯，現在不是那個時候。

原本掠過他們窗外的景色逐漸慢了下來，馬蹄聲也慢了下來。

「我們到了。」

就在埃吉斯準備提問時，坐在車廂外頭的馬車伕轉頭對他們說。

緹娜沒有回應，就這樣抓起了自己的背包與行李，推開門後走下了車廂。奇諾也揉了揉眼睛，跟在她的身後走了過去。

「我們不是要去學士城嗎？」埃吉斯也開口問道。

奇諾搖了搖頭，指了指前方的建築物。

埃吉斯記得這裡，在他的記憶中，雖然沒有來拜訪很多次，但這裡給他的印象實在是無法忘懷。

「瑪法里恩收容之家。」緹娜站在了前方，念著掛在門廊上頭，宛如商店的招牌般的文字。

他們走進了由砂岩所致製成的小型拱門後，在他們面前的是由三棟緊鄰著四周的四方形沙岩矮房拼接而成的小廣場，綠色的棕梠樹帶著些許草香與花香。而在他們的正前方，一處矮房的旁邊則是有著高於其他矮房的半圓形樓塔，透過一整面整潔亮白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看見在圓形的樓塔室內，則是有隨著圓形的塔樓所製成的紅色沙發，以及鋪在地面上的華美地毯。在客廳的另一邊，閃著火光與棕色的木桌，上頭還擺著顏色相當鮮艷的花朵。

幾位穿著簡陋的小孩們，朝著廣場另一邊的出口開心地跑了過去，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中。

真沒想到收容之家能夠有這樣的房子。埃吉斯有些驚訝地看著周圍。

「我們不是要去學士城嗎？」埃吉斯問著走在最前面的緹娜。

緹娜頭也沒回地繼續走著，回應道，「原本是，但後來跟弗蘿莉討論之後，就讓他們先去學士城把事情處理完，我們就先來將住的地方確定下來，他們晚點才會過來跟我們會合。」

「⋯怎麼感覺我們都是在做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緹娜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有些不滿地看著他說道，「那你覺得會這樣是誰的錯呢？」

「真要說的話，是空的錯。如果不是他的話，我們現在已經在學士城裡頭了。」埃吉斯也停下了腳步。

「不，要不是你非要跳車跑去找那個女生的話，根本就不會有這些事情啊。」

埃吉斯也不滿地回應，「那又不是重點，是他先動手的啊。」

緹娜生氣地握緊拳頭，生氣地咕噥了醫生，彷彿發出了低吼，「那不是重點？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再說甚麼，最一開始要不是因為你先跳下馬車，去找你的朋友，在那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就不會發生了不是嗎？」

緹娜全身的毛髮逐漸鼓起，眼神之中所帶的氣勢也相當逼人，彷彿一隻與對手爭奪獵物般不願服輸的惡狼，利用低吼與天生的威嚇藉此讓對手放棄原本的獵物，轉而逃亡。

但埃吉斯不能理解。

不論到底誰先誰後，只要先動手的那個人就是不對，更何況這次埃吉斯是為了要保護手無寸鐵的伊娜，才會引起的紛爭。那麼他就有絕對的理由可以證明自己沒有做錯。

沒錯，他沒有錯。

「請問那是我的愛子，奇諾寶貝嗎？」

然而他們的爭鬥還沒分出勝負，一個低沉的聲音就打斷了他們。

埃吉斯認得這個聲音，不過，他更記得的是發出這個聲音的那個人，還有⋯⋯等等，他剛剛是說奇諾寶貝嗎？

「呃⋯」緹娜目瞪口地望著前方。

「他怎麼好像又變更大隻了⋯」埃吉斯在看見了那人後，卻又再次刷新了對他的認知。

他們同時向聲音的發出處望了過去，根據他剛才對奇諾的稱呼，埃吉斯以為會看見一位和善、嬌小的女性朝他們走來，但就在他看見眼前的龐然大物後，才驚覺自己的錯誤。因為朝他們走來的並不是女性，而是一位與矮房的第一層樓差不多高的壯碩男性。

不，要說他是壯碩的男性還不夠貼切，應該說，「壯」一詞已經不足以形容了。男人耀黑的皮膚之下，全身肌肉菱角分明、線條清晰可見，手臂與身體就幾乎是埃吉斯的兩倍之大。在他老練的眼神之中，粗曠的聲線與黑色的山羊鬍，都為他添加了許多不用明說的威壓，但他最引注目的並不是這樣的身材，而是他除了一件黑色緊身短褲之外，只剩掛在胸前，印有紅色愛心的粉紅色圍裙。

「奇諾！寶貝！你終於回來了！」男人張開了巨大的雙臂，高興地對著奇諾喊道，「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奇諾雖然有些尷尬，但臉上的表情卻也表露喜悅，緩緩地朝壯碩的男人走了過去。男人高興地將他一把抱了起來，緊緊抱在離地面有兩三公尺高的胸口，高興地發出笑聲。

「你可別又抱太緊，我不想要再因為其他人胸口骨折去教會了。哈囉，埃吉斯，好久不見了。」另一位較小的男人從房子裡頭走了出來，拍了拍壯碩男人的手臂後，走到了埃吉斯身前，與他握了握手，打了簡單的招呼，「我想你就是奇諾的朋友了吧，他有在信上向我提過你的事情。」

奇諾被放了下來，臉色似乎也明顯蒼白了不少，但他還是向另一位男人比了比手勢。

「好久不見了，傑斯。不過，羅爾夫他是不是又變更大了？」

「別說這麼大聲，會傷了他的自尊的。」傑斯壓低了聲音對他笑了笑，將視線轉向了一旁的緹娜，等待著她的回應。

緹娜也走上前說道，「你們好，我是緹娜，這位是埃吉斯，在學士城的這幾天可能就要麻煩你們了。」

「你好啊，小妹妹。我是羅爾夫．瑪法里恩，這位是我的丈夫，傑斯。」壯碩的男人雙手叉腰，用豪邁的聲音說，「嗯？我記得你們的人數應該是九個人吧，怎麼只有你們而已？」

緹娜看了一眼埃吉斯，「他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我們就先過來了。」

「原來是這樣。」傑斯友善地笑著說，「埃吉斯、羅爾夫，先幫我們的客人把行李搬到客房那裏去，待會有時間我們再來好好敘舊吧。緹娜小姐，這邊請，女生的宿舍在這邊。」

羅爾夫點了點頭，脫去了粉色圍裙，並與奇諾兩人一起朝著馬車的方向走了過去。緹娜則是跟著傑斯一起走到了房子裡，就在他們推開門時，一股彷彿烤到恰到好處的肉香味正好飄了出來，但埃吉斯止住了身體的飢餓，跟在了羅爾夫巨大的身影後面走了過去。

天啊，幾乎快跟一座山一樣大了。埃吉斯在心中說著。

他想起當初與奎恩一起來這裡時，第一次看見羅爾夫巨大的身材後，自己幾乎是驚訝到說不出話來。奇諾曾告訴他們，羅爾夫過去似乎是中央城邦的建築工人，也是因為經常需要體力與力量的緣故，才造就他那一身的肌肉。但這依舊沒辦法解釋，早已脫離建築工生活的他為何還是會持續變大的問題。

「你們看起來真糟，是怎樣，不喜歡旅行的生活？」羅爾夫低下頭，走出了拱門後，一邊提起了在馬車後方的行李，一邊開口問。

奇諾也幫忙提起了一個背包，看了一眼埃吉斯，搖了搖頭。

「不是那個問題，只是我們現在遇到了⋯蠻嚴重的一件麻煩事。」埃吉斯揹起了放在最底層，屬於自己的大背包。

羅爾夫大笑了幾聲，「麻煩事？你們還能夠遇到甚麼麻煩事？有人的午餐被搶走了嗎？還是有人打你的女人嗎？」

「你知道嗎，真的被你猜中了。」埃吉斯有些無奈地說。

奇諾向羅爾夫比了幾個手勢，似乎是在向他解釋發生了甚麼事情。

羅爾夫帶著他們走回了廣場裡，並朝著右邊的矮房走了過去，將鎖上的門解開後，帶著幾人走了進去。

與主房有一樣亮麗的地毯與寬敞的客廳，頭頂上的吊燈在他們走進的同時亮了起來。奇諾順著客廳右方的階梯走到了二樓的客房區，推開了門，將身上的行李放下後，再次往外頭走了過去。

「起了爭執是吧，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會因為意見不合而起衝突，這再正常不過了。」羅爾夫也走到了樓梯上，推開了第二扇門，將行李放了進去後，將門關上，「我跟傑斯最一開始的時候也是這樣，幾乎天天吵架，從白天吵到晚上，小事、大事，誰對誰錯甚麼的，每件事情都可以拿出來吵。但老實說，我蠻喜歡那樣的感覺的。」

埃吉斯跟了上去，打開了第三扇門，疑惑地看著他說道，「因為你吵架吵贏了？」

「不，每次吵架我都輸了。但那並不重要，我喜歡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有了爭吵，才有了現在我們。因為有了爭執，我才知道那就是他在意的地方，他那顆小腦袋裡想的是甚麼。」

「我以為你們兩個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埃吉斯將行李放在了床上，走出去後對著他說道。

「小子，就算是感情再好的兩人，一定都會因為一些事情而吵起來。每個人長大的背景不同，思考模式就會不一樣，所在意的地方也會不一樣，也是因為這樣，彼此才會有所不同，生活才會有趣。在這個充滿奇怪生物的世界裡頭，要想找到志同道合的夥伴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更別提還是可以成為朋友的人了。不要因為一些小爭執讓你們就這樣分崩離析，不然就太可惜了。」

羅爾夫用巨大的右手拍了拍他的背，柔和地帶著他離開了客房，走進主房的客廳之中。

溫暖且舒適的黃橙光芒在天花板上如同呼吸般閃爍著，一邊原本較為矮小的室內裡頭，在門口的前方是正在烹煮食物、飄散著香料與肉品所結合的特殊香味，作為大廚的傑斯則是將切好的蔬菜撒入其中，接著再拿著勺子在鍋子中輕輕地攪拌著。緹娜正坐在餐桌旁，靜靜地咬著一塊橢圓形的麵包。

而在一旁的半圓形高房那，透過一整面落地窗照進的陽光也輕柔地灑落室內，伴隨著在火爐中的柴火所發出的劈啪聲，彷彿重了特殊的睡眠魔法，讓人只想要在那張沙發上閉上眼休息。

一股濃厚的肉香再次飄來，使得埃吉斯的肚子不禁發出了飢餓的嚎叫。

「這個味道難道是⋯⋯好幾個月不見的那個其克戈駝牛燉湯嗎？」頭頂幾乎都快貼在天花板上的羅爾夫在一走進門後，驚喜地看著傑斯，走到了廚房裡頭去問道。

「其客戈駝牛？真的假的？」埃吉斯也驚訝地說。

雖然他不是美食家，但他知道只要是其客戈駝牛的肉品，基本上就是所有商人與老百姓夢寐以求的肉品，由它所製成的料理就絕對不會讓人失望。

「對啊，今天有客人來，必須要拿出我最厲害的料理才行。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心思才在市集裡頭搶到這東西的，不好好發揮的可是對它的不敬呢。」傑斯笑著說道，同時將爐灶上方的鍋子抬了起來，放到了餐桌上，「來吧，午餐準備好了，快來一起吃吧。」

羅爾夫與奇諾兩人將身上的東西放到了客廳裏頭，接著走回了餐桌旁，拉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埃吉斯也拉了一張椅子，但狹小的餐桌只剩下在緹娜身旁尚有空位，於是他緩緩地走到了緹娜身旁，有些不自在地坐了下來。

長方形的餐桌正中央，除了擺著裝滿飄逸著麥香的麵包之外，在一旁的藍莓派也不甘示弱地流出一點一滴的藍色醬汁。裝滿雞蛋與被煮得恰到好處的脆皮培根，在黃色的燈光下方閃著油光。羅爾夫拿了一瓶放在餐桌底下的紅酒瓶，在自己與傑斯的高腳杯中倒入了紫紅色的紅酒，接著開始與奇諾宛如變成兇猛的野獸般，兩人幾乎是在同時將所有想吃的食物放進了自己面前的盤子，直到盤子內的食物宛如跟山一樣高後才罷休。傑斯則是拿了一個小碗，不慌不忙地裝了一碗燉湯進碗裡，靜靜地享用著。

埃吉斯也想要像他們一樣大快朵頤，但坐在緹娜身旁的他，根本沒辦法放開心享用美食。

至少食物相當美味。

埃吉斯接過了燉湯，這讓他想起了第一次吃到這份燉湯時，是第一次與奎恩兩人來這裡時，傑斯為了招待他們兩人而做的餐點，味道還是一樣美味，在接觸到舌尖的同時，牛肉與脂肪的完美滋味，再加上特殊的香料與燉菜特有的點綴，衝上鼻腔的香氣宛如漫步於青草之上，享受著陽光的滋潤。

緹娜也接過燉湯，在嘗了一口，咧開嘴笑了。

「這⋯⋯也太好吃了吧。」緹娜眼神閃爍著亮光，對著傑斯開心地說道。

傑斯笑了笑，「謝謝你，緹娜。我很高興你喜歡。」

「那麼，」羅爾夫打了個嗝，揮著手裡的高腳杯，「歡迎你來到學士城，緹娜小妹妹。」

「呃，謝謝你們。」緹娜說，「不過，我剛才在過來的路上看到了掛在路牌上面的符號，是一隻銀色的⋯獅子？但是我記得沒錯的話，銀色雄獅不是阿克坦庫的家徽嗎？」

「真虧你知道這件事情。」傑斯有些驚訝地說，「你說的沒錯，白色雄獅的確就是他們的家徽。而且不只是他們，在學士城裡的六大社區都是根據六大家族的家徽進行命名的。」

「畢竟他們就是當初創立這座城市，負責出錢出力的大股東，肯定要用很張揚的方式來表達他們的感謝。不過，要我說的話，要不是因為他們各自家族引發了戰爭，不然根本不會這樣。啊，這些話別告訴奎恩，他似乎不是很喜歡談論這話題。」羅爾夫在喝下一大口紅酒後，打了一個嗝說道。

「你那麼公然地表示你不喜歡那些貴族，他作為一個瓦德拉家族的大少爺肯定會覺得有些不自在的。」傑斯無奈地說道。

「等等，所以他真的是瓦德拉家族的人？」緹娜有些驚訝地問。

埃吉斯疑惑地看著她，「是啊。他那時候第一次跟你們見面的時候不是有提到他的名字嗎？」

「我一直以為那只是他想要讓我對他產生好感的假話而已。」緹娜有些驚訝地說，「你剛剛說他是大少爺，這又是怎麼回事？」

「你沒有聽他說嗎？他是目前瓦德拉家族的當家，利爾馬．瓦德拉的第一長子啊。」傑斯說。

「甚麼？」緹娜跟埃吉斯兩人同時說道。

奎恩居然是瓦德拉家族的大少爺？

埃吉斯雖然知道他是瓦德拉家族的人，但也僅此於他的夥伴是一位貴族而已。

傑斯跟羅爾夫兩人互看了一眼後，大笑了起來，「你們真的應該去認識一下你們的朋友，就連我們這些局外人都知道了，你們幾個每天生活在一起的人居然不知道嗎？」

聽到傑斯這樣一說，埃吉斯不禁有些慚愧。

緹娜也有些羞愧的低下頭，靜靜地用湯匙一口口喝著燉湯。

「比起那個，我更想知道，你為甚麼會想要來這裡呢？就我所知，獸人族，尤其是狼人種，如果不是遇到特殊的情況，應該是不會允許任何人離開部落的才對吧。」羅爾夫雙頰稍紅地開口問道。

「羅爾夫！問這個問題也太失禮了吧。」傑斯有些不悅地向羅爾夫說，接著轉過頭，向緹娜開口說道，「緹娜，如果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很抱歉，那並不是他的本意。」

緹娜搖搖頭，「沒關係，我不介意。因為我一直都很想要來外面的世界看看，順便試試自己的身手到哪了。再加上，我的一位好友的家人無故失蹤了，為了要找到他，所以才離開的。」

埃吉斯曾有廳愛德華說過些許他們的事情，但也只有提及他們是因為愛德華的親人失蹤了，所以才踏上旅程的，但也就僅此而已。其他更多關於他們過去的事情，他壓根沒有提及。不過，經過了歐魯達那的事件之後，很顯然地，那位親人似乎就是奎恩與畢安卡教授兩人正在研究的線索來源。

世界可真小啊。埃吉斯在心中吐槽道。

話題逐漸沉寂了下來，只剩下幾人啃蝕著食物的聲響。

「不過，我還是搞不懂，你們為甚麼會回來？別誤會，我沒有不想要你們回來，我只是有些好奇。因為奇諾跟埃吉斯兩人離開不到幾個月的時間就回來了，實在讓人覺得有些奇怪。」傑斯像是利用剛才沉默的時間，思考了好一陣子後，才開口說道。

緹娜低下了頭，靜靜地喝著燉湯，彷彿在腦中快速地思考要怎麼回答這個話題。

「我們的朋友受了傷。」埃吉斯沒有等到她的回答，直接開口回答，「回來這裡是希望請教會的人幫忙治療他們。」

當然，這些話都沒錯，但並不是全部真相。

狂龍症、六神的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況他們還只是一般的老百姓，埃吉斯可不想要讓他們感到驚慌失措。

不過，顯然他還是做錯了決定，因為緹娜將抬起頭來望向他，雖然沒有多說甚麼，但埃吉斯可以感覺到，那女孩的視線宛如兩道高溫的烈焰燒灼著自己的左臉。

看來他根本還沒來得及修復與緹娜的關係，就又搞得更糟了。

羅爾夫放下了餐具，將吃完的空盤與奇諾吃完的空碗一起端了起來，走到了廚房裏頭，放進了水槽之中，接著哼起了旋律，圍上了粉紅色的圍裙，開始清洗空盤。傑斯見狀，也將最後一口燉湯嚥下後，將埃吉斯與緹娜身前的空碗收了起來，一起放到了水槽之中，交由羅爾夫清洗。

緹娜站起身，走到了客廳，環顧著掛在牆上的精美的水彩畫作。奇諾則是坐在柔軟的沙發上，開始把玩著他從歐魯達那買來的四方型小玩具。埃吉斯則是拿起杯子，走到在火爐上方的茶壺處，倒了一杯帶有香氣的茶飲後，若有所思地環視著整個客廳。

剛才傑斯說的沒錯，到目前為止，埃吉斯都沒有想要去了解他們的事情，就只是靜靜地跟在奎恩的身後，宛如失去自我意識的無頭蒼蠅，等待著下一個指令的到來而已。但埃吉斯知道奇諾與奎恩兩人一直不喜歡談論這件事，而且談論過去的事情都會使他們想起不愉快的回憶，這讓埃吉斯感到相當不安。

但嚴格來說，這算是他的第一群在聖殿之外認識的朋友們，雖然都有彼此的不同之處、也可能會因為一些事情起了衝突，但在重要的時刻，他們依然在身邊，沒有人會選擇拋下對方。

埃吉斯也非常清楚，雖然時間沒有很長，但他很享受與他們九人相處的感覺。

那麼埃吉斯要守護這份友誼的話，能做的也只有一件事情了。

「呃，緹娜，」埃吉斯開口說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和你談談。」

原本在欣賞畫作的緹娜轉過身來，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起初遇見緹娜時，埃吉斯認為她與自己一樣，是個有話直說的人。但這陣子與她的交流逐漸變多了之後，埃吉斯也察覺到，雖然擁有如同男人一般陽剛的她，其實是有著相當縝密的心思，為了要顧及伙伴們的性命，她必須要做出的犧牲肯定也不在少數。

「你想說甚麼？」

「我想告訴你關於伊娜的事情，還有，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