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斷翼的蝶,也有祂想飛去的方向。」-淺聊許富凱〈雪〉
去年(2023)底許富凱發行了概念專輯《五木大学》,以條通文化為基底,開展架空故事。雖僅透過戲劇、文學著作感受,沒有親身體驗過,但猜想那裡的人們情緒都比平時生活豐沛許多,離別悲歡的故事不計其數地,在觥籌交杯、酒酣耳熱中傾洩而出。
〈雪〉這首歌在專輯後半段。以專輯為單位初聽過,以為到了最後一首歌準備作結。只有一把吉他,一副vocal,把「憂愁」、「惋嘆」在內心裡叨叨的情緒安靜地宣洩,以為的情緒豐沛之境,會假想遇見的張揚,突然反常地話說得緩慢又精簡,似乎有違人體工學,激起了筆者的好奇心。正巧近日這首歌的MV上架,也陸續看見了作詞人之一的左光平和作曲人李竺芯分享了他們的創作過程。
於是再一次體會每位創作者,都有賦予同一部作品不同生命想像的能力。
這裡只分享本人覺得最重要的「蝶」和「雪」所構築的想像,並以創作順序來整理他們的想像。
詞人視角:
創作源頭來自左光平老師過去常到條通,見到自製盒裝滷味和下酒小菜的「雪兒姐」,是當地的人物風景一隅,生活刻苦,卻似乎有著目標而盡力。因此「雪」這個意象在歌詞中提升成了這首歌的主題,於是歌詞前大半段寫著「人」,而與之互動最為鮮明的,則是對「蝶」的聯想。
"每一隻蝶仔 攏有無仝款的夢
啊若我 希望斷翼的彼一工
會當予人埋佇 夢中的山頭
白雪蔥蔥"
看似毫無關係,但創作者給予了「印象中的雪兒姐常常穿著雪紡紗的蝴蝶袖上衣」這樣的意念相連,具體化了人對完成夢想的「執念」。縱使是蝴蝶,也有想前往白雪死而後已的執著與夢想。讓整首歌從負向、悲觀走向了積極的意義。
作曲人視角:
李竺芯在曲上的造詣,是在她寫了這篇分享後才令筆者感到無比震撼地敬佩(可見之前自己聽得歌還太少…)。歌曲展現惆悵、單吉他呈現是她賦予這首歌的肉,當中自然有她自己的解讀,諸如:「呔會按呢」每段兩次,共兩段四次不同語氣地呈現。再來就是對「斷翼蝴蝶」的聯想,進而了解她對這首歌某一切角的想像,她寫道:「我對生死的觀念常常是在世戲多,離開了就是一種地球體驗後的解脫,對我來說故事裡的雪兒真的能去到那個白雪蒼蒼的山頭,是她這一生唯一能掌控、也最漂亮的事。」反倒以「在解脫之前放手一搏」的角度做詮釋,其實在她後來寫到選擇在「會當予人埋佇 夢中的山頭」後旋律往上哼地吟唱(正式版是下行),會更符合她所構築的想像一些,畢竟都要離開了,姑且灑脫前往下一個地方。
MV導演視角:
歌曲影像化通常是在作品交到觀眾之前,最後一位可以轉譯作品的創作者。張瀞予導演選擇延伸歌詞創作背景,超譯詮釋「雪兒姐」過身後,由許富凱飾演的「遺物整理師」視角,來演繹這段重現當年生活的樣貌。
「只要你記得,就永遠不會消失。」影劇《我是遺物整理師》
在MV之中,「蝶」已經消失,最後留下一顆飄雪的水晶球,是在人間最後的「遺物」,也是貫穿這個人在地球這一生從過去、現在到未來唯一留下的痕跡,和滿室的空蕩。在導演腦海中,〈雪〉則代表「記得就不會消失」,是給留下來的人留有念想。
關於「雪」和「蝶」,往古文去探尋,只能粗略地聯想到韓愈的〈春雪〉,不過卻意外地給了另一種正向意義聯想。
「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雖然早已沒了「蝶」的意象,但取而代之的,反倒讓「雪」化作了靈巧,極富生機的代表,迫不及待地在晚來的春之前飛舞,穿梭在生意盎然的庭園樹木之間。在〈春雪〉中反倒成了「迫不及待迎接新生命」的展現。
原來的「蝶」和「雪」,早已乘載著創作者不同的念想,去到了不同的地方,讓祂想去哪,就去哪。
最後,分享一個讀歌詞過程意外學到的台語用法。初看那句「汰會按呢」(thài-ē án-ne,用詞辭典寫作:「呔」)時,覺得怪奇,有些不習慣。上網查了用詞辭典原來就是我們比較熟知的「哪會按呢」(Ná ē án-ne)偏漳腔地區辭彙用法。
雖然無從考究是否是富凱或幫左光平老師將中文翻為台語的MC JJ有這樣的相關背景,但放到歌當中演唱會發現,「汰」似乎能更順勢地表現出嘆息的那種氣若游絲感。
推薦貼文/引用文章:
左光平【真有其雪-〈雪〉歌詞發表】:https://pse.is/5l4an7
李竺芯《雪》作曲過程:https://pse.is/5l4anj
許富凱《雪 Yuki》MV:https://tw.psee.ly/5l4apw
台語查詢參考:教育部臺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