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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恶论+8:正义狂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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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狂热虽然有着巨大的力量,但就像是核能一样,在可控的情况下可以造福人类,要是失控了就会成为毁灭性的灾难。

上一篇《正义狂热》写的并不好,而且过于情绪化,也有些缺乏逻辑,最主要是没讲清正义狂热的原理;所以我又写了这一篇作为补充

1、幻想的世界

什么样的人容易陷入正义狂热?

答:一个在主流社会中的失败者。

一个失败者往往是自卑的。他在进入正义狂热之前,基本就默认自己是个废物;但是情绪上不可能接受自己是个废物,因为这就摧毁了他们继续活着的理由;

所以,他们通过走向自卑的反面来保护自己:自恋——这也实际上是所有自卑的人都有的。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全能自恋”,就是说人在婴儿时期觉得自己就是无所不能的上帝,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婴儿一哭就有奶吃,他认为只要自己发出一个要求,外界就能完美回应他。

但是当外界没有回应他、甚至否定他,证明他并不是上帝,他就会进入“全能狂怒”,试图攻击、摧毁那个否定他的人和事。

但是婴儿没有多少破坏力,并且随着正常长大会认清自己,将全能自恋变成健康的自恋。

但如果一个十几岁、二十几岁的人还是那样全能自恋、全能暴怒呢?这就是我们俗称的“巨婴”。

而自卑的巨婴往往都不是“正常”长大的,他们往往是因为遭受的否定过多,从而导致认为自己就是个废物,所以又不得不重新拾起全能自恋,去创造一个虚构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强大无比、光彩夺目,并将这个虚构的世界当成现实。

比如键政人、(部分)二次元、非主流等。

当有人指出现实世界并不是他们的想象,他们依然就是那个“废物”,他们就会急,就全能暴怒了。

但当然了,这种巨婴现象并不能赖他们自身,资本主义的这个社会结构和教育系统才是罪魁祸首。

正如我在《资本主义的历史使命》系列中所说,资本主义社会对于一个人是成功还是失败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有多少钱。

但是资本主义的社会结构又决定了,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穷鬼。

那么难道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该死吗?

按照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的确是这样。

但是穷人也是人,他们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把自己全面否定了。

用幻想的世界来保护自己,虽然看似幼稚,但是也是一种反抗形式。

2、评价系统重建

在主流社会中,我是一个失败者;而在我“幻想”的世界中,我是一个成功人士,这就构成了一对矛盾。

而我当然不会真的认同自己是个失败者。

既然如此,唯一的解法就是摧毁原有的、主流社会构建起来的评价体系,并再自我构建一套新的评价体系。

这个新的评价系统的第一个特点,就是反对主流、反对传统。

比如主流说,穷人穷都是因为懒;那么新系统就说,富人富都是因为坏。

或者主流认为学习好的学生就是优秀的;新系统就会说,好学生都是死读书的书呆子。

总而言之一句话,什么样的评价系统对我有利,我就选择什么评价系统。

不过这样说稍微有点负面了。需要注意的是,评价系统重建一直都是中立的,并无好坏之分;并不是说非主流就是不好的,因为没有人能够认定主流就一定是好的。

而且,从古至今那些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人或思想,往往最开始都是非主流的。

二者的不同之处有二:

1. 你的新的评价体系是否符合客观规律?

2. 你是陷入了你幻想中的世界出不来了,还是积极地参与这个世界?

是否符合客观规律决定了你的价值体系是合理的体系还是只是一个幻想出来的世界(如上一节所说)。

如果是真实的、合理的体系,那么就意味着它将成为你最强的助力和最拿手的工具,可以帮助你解决现实中的问题。

但如果只是一个幻想的世界,那么就意味着它将成为一个“糖衣炮弹”,你可以在幻想的世界中得到一点暂时的安慰,但是在现实世界中永远无法进行任何改变。

这就需要你不断去经历生活、与现实世界互动,在碰壁中成长与思考,最终摸清客观世界的本来面貌。

也更意味着,必须要停止抱怨、抛弃受害者心态,而成长为一个责任者(见《论竞争1: 天道与人道》)。

我们以网络左人举个例子。

对于这些人来说,网络就是一个能满足他们全能自恋的幻想世界:

我要想建立个组织,在现实中要花大量精力和技巧,但在网上只需要拉个群;我想要认识朋友,在现实中要花时间社交和维护友谊,但在网上只要发消息总有人会回复;我在现实世界想做许多事往往都不能,但在网络上,只要我按下键盘就立刻会有我想要的回应。

在这个虚拟世界中,我不再是那个考不好的学生、受父母虐的孩子、被老板骂的职员,而是满腹经纶的哲学家、纵横捭阖的政治家、为民请命的革命家。

其实原理就跟打游戏、二次元、饭圈、吹牛逼差不多,所以这玩意儿甚至还有点上瘾性。

但实际上这只能暂时安慰他们,并不能实质上改变任何事,所以网左们时刻都在全能自恋被戳破的危险中,这也是为什么网左一定要建群、要拉帮结派、纷纷为自己贴上“网左”的标签,这也是为了加强自己的自恋

左人们也往往喜欢抱怨,把自身的问题全都推到政府身上。

我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人民生活不好都是政府的问题;但后来我的看法改变了:我认为什么样的人民就配什么样的政府。

这种观点必然是要被批斗的,但我认为这就是成为责任者的必要步骤。

如果说社会是什么样的全然只能依赖于政府官员,那么就意味着人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骂政府;

而如果说,社会和政府的水平取决于人民的水平,人民才能通过改变自身来改造世界。

正如马克思所说:“哲学家只是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

3、集体的力量

触发正义狂热的另一个必要因素,就是要处在一个集体之中。

一个主流社会的失败者,必然会被主流社会边缘化;换句话说,他无法融入主流社会,他没有归属感。

我在《论死亡》系列中说过,人是非常惧怕孤独的;对于人类来说,归属感是刚需。

而宗教的传播就是利用了这个原理。

比如朝鲜半岛为何能成为新教的两大基本盘之一?

朝鲜半岛的传教士们有一套自己的方法论,叫“倪维思-罗约翰方法”;

这个方法所说的第一条原则就是:“传道目标,以劳动阶级之归道为主,其次才是上层阶级。”

这个是非常有创新性的,因为以前基督教的传教目标主要都是权贵阶层。

想象一下,你生活在17世纪的朝鲜王国,是一个饱受压榨和欺凌的穷苦农民,人们都觉得你没本事而鄙视你,你在传统东亚的价值体系下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这时,一帮热情的基督徒把你接纳入他们的群体,他们没有人鄙视你,甚至还像对待兄弟姊妹一样待你,甚至还能给你提供一些公共服务。

最重要的是,在新教的价值体系中,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都可以直接和上帝对话,所有人包括你这个失败者都会被上帝无条件地爱着;你在这个新的体系中不但不是一个废物,还是上帝的宝贝。

而且,教会还会帮你找到你的人生价值:传播福音。本来你只是一个干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的打工仔,人生价值就是给老板输血然后勉强维生;

但此时你摇身一变成为了光荣的传教士,而且还是非常正义的,是要救助劳苦大众的;

我不相信有任何一个底层边缘人可以扛得住这么一套组合拳(其实网左也是类似的原理,但是要拉胯很多)。

在这个群体中,你找到了巨大的归属感和价值感,这就使得你把自己的价值牢牢地拴在了这个群体的评价体系上;

此时如果有个人上来就攻击这套评价体系,说宗教都是骗人的,难道你不会勃然大怒吗?这可是否定了你好不容易找到的人生价值呀!

而这,就是狂热的来源。

4、我们应当如何对待正义狂热

正义狂热的底层逻辑是建立一套评价体系;

而一套价值体系,本质上来说没有好坏之分,只是看它符合谁的利益;

如果这个体系所符合利益的群体将成为社会的主流群体或领导群体,这个体系就是符合历史潮流的;反之则不是。

要判断这个,就需要一套科学的方法论来分析社会,更需要大量的学习、研究、观察与思考。

因此,我认为,正义狂热只能算作一个客观现象,无法评价是好是坏,只能说看它是否符合你的利益。

所以问题只是在于,你的利益和思想是否符合历史潮流、是否符合客观规律。

比如1960年代的美国的反战运动不可谓不狂热,但是它迫使美帝国主义停下了侵略的脚步;

而2014年成立的伊斯兰国一样非常狂热,但它却是一个反人类的恐怖组织。

还有很多邪教组织也是狂热到极点,最终害惨了普通信众。

最后,需要注意的一点是,既然正义狂热本质依然是“狂热”,就意味着陷入正义狂热的群体有非常低的纠错能力。

比如文化大革命,在最开始的时候还算正常,但是越往后人们越狂热,最终运动就失控了,并酿成了灾难;

再比如博古时期的中国红军,当时博古那批人就非常狂热地跟随苏联模式,非要去打大城市,结果不仅丢掉了根据地,还使得大量红军战士白白丢掉性命。

还有如中世纪的基督教,在很多时候为人们提供了精神支柱,但也造就了猎巫运动和十字军东征的惨案。

这是因为,当一个群体陷入狂热之中后,正如我在上一节所说,他们把自己的人生价值和现在的评价体系绑在一起了;

当你对群体现在的路线提出批判,甚至只是意见时,你并不是在纠正这个路线,你是在否定这个群体的人的人生价值:在他们看来,你在人身攻击。

他们不仅不会反思,还会攻击你有问题,这不仅是捍卫自己的价值观,更是为了通过攻击你这个“异教徒”来“排他存我”(见《我们与他们1: 强者与弱者互相依存》)

所以,除非说这个群体在这个路线的执行过程中遭受了重大的挫败,否则他们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因为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废物。

因此,正义狂热虽然有着巨大的力量,但就像是核能一样,在可控的情况下可以造福人类,要是失控了就会成为毁灭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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