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裏，有一隻貓》：星雲與夢（上）

我是一名高中生。打從國二時候就開始，我已經忘記了熟睡是什麼樣的感覺。 

淺眠、早醒與夢魘，一直困擾着我的思緒和精神，儘管我試過許多種的入睡方法，曾經也有向醫生詢問情況和接受藥物治療，但僅僅只幾兩三晚能讓我那活躍的腦袋稍微安分一點，之後就換來好幾晚的失眠。

長時間的淺層睡眠，讓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因為驚醒而越來容易衰弱，我現在幾乎不能承受到任何突如其來的驚嚇。

白天沒有精神的時候，我會選擇喝咖啡強迫自己清醒以應付學業和人際上的事情。很自然地，我無法離開咖啡這款提神飲料，我對咖啡「上癮」了，淺眠也無法離開我了。

我總是在想，如果我再這樣子，我最後會不會在某天因為缺乏睡眠而突然眼前一黑－－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這一夜，我夢見我在山林中被人追趕，他們像是趕走猛獸一樣，一邊唾罵我，一邊用雜物砸向我，我奔跑到山林裏，人們依然窮追不捨，在黑夜中，我看得很清楚，有幾個人拿起火把準備要砸向我，送我進火海中－－恐懼、無望的感覺爬上我的身體，我倒吸一口氣，下一刻，我猛然睜開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是的，我被這樣的惡夢弄醒了，這意味我今晚要跟漫漫長夜作伴。 

我伸手撫上自己的胸口，靜靜感受自己的心跳聲，它跳得很快，發出很明顯的砰通聲，幾乎快要跳出來似的。我又深呼吸幾口，嘗試平復紊亂的呼吸。沒過多久後，我從夢境中平復好情緒後，就環顧自己的房間，順便看着外面還沒有天亮的景色，此刻，我感到一種難以言表的難受。

在黑夜的搖籃中熟睡，在他人身上是一種幸福。而我只是一位被黑夜拋棄，不被白日接納的人。

為什麼會是這樣子……？為什麼我會失去熟睡的權利？ 

我嘆了口氣，從床上走來，打開燈，接着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準備渡過這個無聊的晚上。

我看着電腦上顯示的時鐘指向凌晨兩點，不禁慶幸距離天亮有五個小時，我要上學的時間只有七個小時而已。日復一日的生活模式，劃分我的晝夜也只是日出日落而已。

一開始，我會選擇嘗試再度入睡，之後就是發呆，什麼也不做；買了電腦以後，我也嘗試過徹夜打遊戲，但很快就感到枯燥無味，於是乎現在的我就是，打開電腦，完成未來要完成的作業，藉此打發更多的時間，把時間留給更有意義的事情上。（至於為什麼我不玩手機打發時間，是因為我也沒幾個相熟的好朋友在線聊天，除非是節假日，他們說不定會徹夜狂歡不睡覺。）

我的父母跟別人聊起我的時候，總會說這句話：「這孩子總是在凌晨就開燈學習，真的很勤奮！」

但是，我只是想好好地睡上一覺，並不想做一個勤奮的孩子，或許會，但前提是，我可以一夜無夢。

我一邊整理混亂的思緒，一邊輸入我所整理的筆記思路。多虧這種的淺眠，我可以連續多個小時坐在電腦面前不感到疲倦，當然，我可會注意我的眼睛不會因此而得到近視。

快要到凌晨三點時，我聽到外面有貓叫聲。

我家住在高樓，不可能會有流浪貓走進來。於是我猜想，應該只是別人家的寵物貓亂跑而已，就沒再作多想，就繼續忙着完成自己的事情。

沒過一會兒後，我聽清貓叫聲是在我家門口前傳出來的。

此時我的父母已經熟睡了，不然他們聽到自家門口外有貓正在叫，應該會很好奇地打開門……現在的我也會感到幾分的好奇，我站起身離開房間，走到大門前並且打開它。

「喵！」一隻灰色的貓坐在我家門口前，牠背着一個小小的斜背包，用牠那雙水汪汪的藍色眼睛看着我。

我蹲下身來，跟這隻灰貓一直對視；牠也一直看着我，絲毫不怕我這種陌生人。

「……喵？」我下意識向牠喵了一聲，以為這樣子就能跟牠交流。

灰貓很配合我這愚昧的舉動，牠再次向我喵了一聲，還歪頭看着我一會兒。

我小聲地問牠，「你怎麼會在這裏呢？」

灰貓沒有再說話，而是大搖大擺地走進我的家裏，隨後還坐上我家的沙發上舔毛。

我沒有阻撓牠，還關上了門。雖然我不清楚這隻灰貓是哪戶人家的寵物，但是如果任由牠跑出外面，必定會很危險。想到這裏，我又望向外面的夜色，這個時候已經是秋冬之交，天氣會逐漸變得寒冷，如果我趕走牠，我想我的良心會責備我。

等我放學之後，再送牠回到屬於牠的家裏吧。我暗自下決定道。我相信父母醒來後並不會介意家裏會有這麼「特別的客人」留在家裏。

我回頭看着灰貓，牠也看着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不禁地笑了起來。

「稍等一下，我替你準備一些食物。」我笑說：「你就在這裏等我，好嗎？」

「喵！」灰貓回應道，彷彿聽得明我的話語。

說起來，人們明知道貓不會聽得懂人話，就算向貓咪喵喵聲地叫，貓還是不會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們總會很愛跟貓咪說話。

我走進廚房裏翻找貓咪能吃的食物，排除各種不能吃的東西後，只剩下一罐罐頭湯。

我拿起罐頭湯，仔細看着上面的成分，心想這個能不能給灰貓吃。確認過沒有對貓有害的成分後，我開始烹飪。過沒多久後，我煮好一碗湯，還特意加多了點水，等它沒有那麼燙口後，我才用勺子舀起到小小的碗子裏，端給灰貓享用。

走出廚房，我看見灰貓依然待在沙發上，看來牠沒有走開去其他的地方。

我微微一笑，把暖乎乎的湯遞在灰貓的面前。而我則是坐在牠的旁邊。

灰貓嗅聞了幾下後，就開始喝湯，看見牠沒有露出嫌棄的樣子。我猜想牠應該吃得津津有味。果不其然，牠很快就吃完；我看着乾乾淨淨的碗子，忍不住再一次笑了起來，我摸了摸灰貓的頭，牠也任由我撫摸。

我很喜歡牠，也很羨慕牠的主人能有這麼乖巧的貓咪。

我清洗好東西後，我又打量灰貓身上背着的斜背包，為什麼牠會背着這個斜背包呢？

我好奇地想拿走牠的小背包，下一秒，灰貓伸出爪按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去碰牠的小背包。

「……好吧，我想這有你的原因。」我無奈地說：「我先回到房間裏完成報告喔。你隨便逛逛，不要打擾我爸媽睡覺就好。」

說完，我就起身，準備要回去自己的房間裏，灰貓也站起身，跟着我進房間裏。

我感覺到我的心裏有股暖流涌上來，也察覺到自己的嘴角一直微笑着。或許我太長時間是自己孤身一人陪伴黑夜，等待黎明的到來，看到這位突如其來的小訪客難免會覺得新意。

我重新坐在電腦面前，繼續完成剩下的事情。灰貓在我的房間裏逛了幾圈後，牠跳上我的大腿上並且躺下蜷縮成一團。

我一邊看資料，時而會伸手温柔地順順牠的毛髮，牠發出呼嚕呼嚕聲，讓我感覺到莫名的安心。

牠不僅僅是很可愛，而且很乖巧。我心想，我無法拿出其他的形容詞來形容這小傢伙。灰貓沒有打擾我的學習，只是靜靜地陪着我。

快到凌晨五點半的時候，我感覺到困意，連續打了好幾個哈欠，而眼睛也開始不受控地想闔上；這樣的困意，我甚少會感覺到，更多時候我還是要跟天花板對視許久後才會勉強入睡，接着又是夢魘驚醒了我，開始這種循環……

灰貓似乎是察覺我的困意，牠突然跳開，並且坐在我的床上。

我朝向牠笑了起來。說實話，我並不太想睡覺，我害怕我會再度夢見恐怖的夢境，害怕那種幾乎要奪走我呼吸的窒息感。然而大腦現在正隱隱作痛，看來我必須小睡一會兒……我關上電腦，收拾好東西後就躺在床上。

「晚安。」我向灰貓說，「祝你和我都有個好夢。」

「喵！」灰貓回應道，隨後牠趴在我的腿邊，靜靜地看着我闔上眼睛。

在意識離去前，我希望我能熟睡，就算只有短短兩個小時我也會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