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轉型正義與行動

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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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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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型正義和我們的距離近到在出門就會看見的路牌上;在一進校門轉角的教官室裡;在買糖果的時候遞給店員的十元硬幣上,正因為它就在日常裡,所以當它被搬上檯面時,人們必須直接的面對仍未痊癒的傷痕、意識到自己生活在尚未釐清的困頓中,隨之堆疊的不安和恐懼也使得轉型正義更容易遭受誤會和排斥。

第一次接觸轉型正義,是在國中畢業的雙語成發中,當時懷抱著想挑戰禁忌、想用行動反駁「學校裡不談政治」、「轉型正義只是政治炒作」的心情站上台。即便現在回頭檢視,有不少未能好好爬梳脈絡之處,這對我來說仍是重要的啟蒙。

老實說,打從一開始,我會關注轉型正義的議題,並和人們分享「Transitional Justice in Taiwan」,並不是為了「追求公平正義」這樣偉大的理想,而單純是在一次偶然接觸到了歐陽劍華老師的畫作後,內心被不斷膨脹的恐懼佔據,接著腦中無可抑制的冒出千百個「那些人該有多痛苦呢?」、「還有多少人在白色恐怖時期被如此殘暴的對待?」、「這些人後來怎麼樣了?他們的家人和小孩呢?」這樣的問題,然後慢慢地透過展覽、講座、書籍和網路文章了解轉型正義背後的歷史淵源。

上了高中後,我與朋友們也會時不時在學校內舉辦「草地聊聊天」的活動(我們會事先在社群發布討論主題和時間,地點會在學校的大草皮上,讓大家一起坐下來講講話,通常會由我們開頭做簡單的前導介紹和破冰,接著會安排一些問題和大家一起討論,最後也會有自由發言的時間)在被跑道圍繞的柔軟大草皮上,和同學分享自己所學習到新知,及真切感受到的恐懼、希望,甚至是窒息感。

對我來說,轉型正義就是像草地聊聊天一樣,是「需要人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的議題。它和我們的距離近到在出門就會看見的路牌上;在一進校門轉角的教官室裡;在買糖果的時候遞給店員的十元硬幣上,正因為它就在日常裡,所以當它被搬上檯面時,人們必須直接的面對仍未痊癒的傷痕、意識到自己生活在尚未釐清的困頓中,隨之堆疊的不安和恐懼也使得轉型正義更容易遭受誤會和排斥。

在群眾矛盾又激烈的辯論中,我相信有一項價值是轉型正義中無人能夠否定的核心──人權。把人當作人對待,尊重所有人類所享有的基本尊嚴,是在不同政治立場和主張中能夠共享的價值基礎。

在漸漸了解轉型正義的過程中,我的心態也從一開始的單純的憤怒和心痛,逐漸堆疊出對價值的認同。在我心中,推行轉型正義的是為了反抗,而非純粹的憤恨。反抗壓迫和暴政,在拒絕遺忘中,也帶有堅信人權價值的意涵。因此即使我們看似僅是在向威權說「不」,事實上我們所追求的是對自身堅信之價值的捍衛。

反抗比起憤恨更加積極正面,因為憤恨所展現的是無力,而反抗更顯著的是對人權價值的強化和肯定,以及對真相的控訴和要求。在查清真相的過程中,透過了解歷史這樣被寫下的原因、事件發生的始末與細節,才有可能消除心中疑惑和芥蒂,並繼續和這個國家一起踏著穩健的步伐前進。這也是我覺得轉型正義的可貴之處,它使社會能在追尋、齟齬、溝通的過程中描繪出對未來的想像。

最後,我想要強調「意識」的重要性。在看完時代革命和凜冬烈火後,我訝異於兩部不同時空背景下的電影中,暴行竟如此相似到令人毛骨悚然,甚至和腦海中2014年太陽花學運的新聞影像重疊。這三個地方的人民都在rude awakening後,試圖採取行動以促成改變而被鎮壓,而我認為這些行動中最令統治者畏懼的,就是逐漸萌芽的意識。因為有了意識,我們能夠在不停反問和思考的空間中,形塑出屬於自己與國家相繫的價值觀。這些意識使得統治者的統治變得困難,但這同時是民眾最珍貴和必要的一項發展。

追求人權和轉型正義的意識不該只在我們踏進自由廣場之門後才發酵;不該只在我們開口唱起國歌的時候才被憶起;不該只在暴政蠢蠢欲動之時才變得重要。它們是生活的一部分,這些看似僅會出現在政府施政要點上的詞彙的主角其實是人民。唯有當我們時刻保有意識的去探尋、反思,才能真正的繼續向前行。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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