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在此处涂鸦

这话题快成连载了。（前情提要：《自然风》《人造荒野》）

「以反自然召唤自然」的用心良苦，真是随处可见。

端午那天我沿新店溪骑行，经过一整片妖娆的涂鸦墙，有块标牌正告市民道：

此專區旨在推廣來自街頭文化的自由精神，歡迎以正向態度欣賞並參與創作行動。無須申請預約，敬請將您的創意揮灑於此。

哑然失笑那种感觉你懂吧。

按理说，涂鸦本来是个自主发生、自带破坏力的事，换言之，被邀请、被允许的涂鸦根本就是伪命题，顶多算被招安的做作。美不美另当别论，有些问题还真得论心不论迹，就像乐评人争论「五月天到底算不算摇滚乐」一样——论迹，人家吉他贝斯鼓全活，声挺大的。

标牌上的用语也可疑：涂鸦算哪的街头文化？街头文化的自由精神（你知道是什么）由官方倡导合适吗？负面情绪的创作允许吗？细品其遣词，尽是居高临下的 condescending，不如不说。

-

亚文化总逃不掉被工具化的宿命。以我们惯常所见，都市更新这么个世代工程，被简化为借涂鸦妆点破旧街墙、招艺术家搞搞快闪、再开上几个创意小店咖啡馆，老旧街区由此捷径通往士绅化。倒闭厂房变身创意园区，阿那亚加冕贫瘠华北平原的乌托邦，而你问问真正的创作者，谁租得起那里的工作室。

之前我顺着旅游指南去釜山的甘川洞，曾经的贫民区漆上彩色外墙，秒变 ins 风打卡地。居民还在原地生活着，日复一日同来访者互相观看。游客如我，带着廉价的心满意足回到酒店，嗯，人家这穷人，活得多有美感！

河对岸的台北没废话，简单粗暴画个箭头，「请在此处涂鸦」的循循善诱，竟也成了交通标志般的指令。

李源

2023.7.1

欢迎访问我的个人 theebb.substack.com  阅读往期文章并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