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已在弦。

亂倫的耳語在街坊間傳得沸沸揚揚，是非叢中的每一張帶笑的臉的背後，都藏著一隻隻監看的眼睛，那些喁喁噥噥的道德的舌頭比利劍還要傷人。婉甜不管走到哪裡都感到一片冷颼颼的敵意從她背後散射而來，洶湧的流言蜚語像要吞沒她似的，然而一回頭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她心裡怎麼想都想不通，她和家豪一直很小心，到底是誰看到他倆在一起傳出去的？太太知道了怎麼辦？她怕極了，整日裡戰戰兢兢的，一點主意也沒有。

家豪倒不在乎那些閒言碎語，他只希望婉甜不要因此而躲著他。他知道憤怒對那群迂腐的人一點作用也沒有，他們只會更變本加厲。他心裡真正在乎的是婉甜的感受，他擔心她會比他受到更多的傷害，承擔比他更嚴酷的道德報復。尤其是他預感到他入伍以後，婉甜的日子會更不好過，想到這就令他害怕又心痛。然而目前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每每家豪不在家時，嚴高滿嬌一抓著空隙便拍桌蹭椅的罵，指桑罵槐，嚷得整條街上都聽見。「不要臉的小騷貨，還沒成年呢，就曉得勾引男人，有辦法去外面找野男人啊！一百個一千個隨便妳玩弄，阿隬陀佛，只求別丟臉丟到我們嚴家來，這種迕天逆地的事也敢做，不怕天打雷劈……妳不要臉，我們還要臉呢，妳以為外面那些端笑臉給妳看的人都不知道妳做的腌臢事嗎？人家背後講了多少難聽話妳聽得見沒？好歹妳也叫他一聲叔，不懂事也要有點良心，這點良心都沒有了，還是人嗎……」她沒指名道姓，只罵罵咧咧的漫天撒潑。

婉甜怕家豪知道愈發為難，一個字也沒敢對他說。徐媽私底下勸她：「我看妳趁早死了這條心，太太是不可能接納妳的……我說句不中聽的話，少年人沒定性，妳還這麼年輕，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犯不著把青春都押在這……」徐媽望了望她的臉色又說：「除非妳能熬到他退伍，兩個人私奔，不然，以後的日子會比現在苦上一百倍都不止。」

婉甜沒吭聲，頭也不抬的洗著碗盤，淚水悄沒聲息的滴在泡沫裡。

入秋前，嚴家豪接獲兵單，訓練中心在台東。啟程的前一晚，他和婉甜悄悄約在後院的菩提樹下，一見了她不由分說就拉起她的手往大門走。

「去哪？」婉甜低聲問，嗓音透著緊張。

家豪只回頭給她一個幾乎看不見含意的眼神，扣緊了手掌，悄悄帶她出了前門。婉甜從未曾遇過這麼刺激的行為，覺得身體裡好像有個莫名的東西要炸開來了，讓她駭奮得想開懷大笑，然而她只能無措地顫抖著，讓愈來愈大的恐懼和快樂在體內急速流動、擴散，塞滿狂跳的心臟。

家豪帶著婉甜躡手躡腳的跑到街外空曠無人的地方，離嚴家遠遠的，她到了這裡才敢放膽笑出聲來；家豪見她笑得開心，一把抱起她轉了幾個圈，婉甜壓低了嗓子咯咯笑著，深怕她的快樂會在夜晚的空曠裡傳得太遠。家豪帶她翻牆進了附近的中學校園，涼爽的夏末夜晚，闃墨的星空下，兩條迫不及待的身影疊在一起。

不知怎麼的，在這個刺激的時刻，婉甜心裡忽然生出一個決心：無論如何，她要把貞操獻給她最初也是最後的愛。在這瘋狂的年紀，最初的愛總是最刻骨難忘的，也是最末的永恆。她一片真心，而她的身體彷彿是祭典中為天神流血的牲禮，無論對錯，至少信仰是神聖的。而她此刻的信仰，唯愛情而已。

他們接吻著，愛撫彼此的身體，像所有愛人那樣急切又溫柔地獻出自己。

「妳確定嗎？」家豪推開她，好看清楚她的決心，他幾近痛苦的眼睛，湧動著一片過度被抑制的欲望，正在爭先恐後地冒上來，像自焚的火。

婉甜緩不過氣來的仰臉凝視他，義無反顧地閉上眼睛。她感到她的這一生已所剩無幾，凡是愛她的與她愛的人都一個一個離她而去，她受不了這樣的人生，彷彿黑暗中伸手可即的一點光，卻遙遠得令人灰心。不是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總該有點什麼是她可以抓在手裡的，如果必須犧牲點什麼來換取，那麼最糟不過是破了她身體裡的那一小塊薄膜，有什麼了不起？她想清楚了，最寶貴的不是處子的純真，而是眼前她所愛的這個人，如果他想要她，就讓他得去吧。反正她遲早是他的，或遲或早，她願意拿自己的身體賭下去。嬴了，擁有一切。輸了，失去一切。頂多不過是生死間的事。勇於拋棄一切或被一切所拋棄，這樣，也許才能真正抓住那份活過的感覺。

那時，她的心思是如此簡單而強烈，實在解釋不清那莫名的衝動，那孤注一擲的勁頭像無數春日裡的種子，頑強地冒出嫩芽，如一陣綠浪，淹沒最後一塊凍土。

家豪的親吻像溫暖的雨水滾落在她的皮膚上，她抱緊他，為自己大膽的行徑感到羞恥，但她愛他，不知道如何表達，只能以她的身體來取悅他，只要他快樂，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她背靠著水涼的教室外牆，渾身發顫，像微風吹過的湖水，或暗空閃爍的星星。家豪解開她的衣衫，吸吮她行將成熟的鼓脹的乳房，儘管它們看起來如此青澀幼小，但經過愛人的嘴的親吻和手的撫摸，彷彿一把鑰匙開啟了潛藏體內的生物機能，遽然飽脹而蛻變成一個真正的女人。

月光灑在廊簷，慢慢移到了他赤裸的背膀，他扳開她夾緊的雙腿，一手攔腰抱她，一手抬起她的一隻腳，慢慢把他熱燙的堅硬的性徵塞進她的陰道裡。一陣鮮明的悶悶的痛楚攫住婉甜的感官，緊緊囓住她體內的每一條神經，等他開始上下抽動時，一股撕裂般的痛楚在裡面劇烈地痛燒開來，她狠狠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吼出來，手指無意識地在他背上抓出血痕，同時，一縷溫暖潮濕的粘液從她的體內淌下來，染黑了他們之間的縫隙。

家豪興奮地在她耳邊喘氣、呢喃，他的憂鬱，他的靦腆，他朦朧的眉宇，敞開又縮緊、痛苦又快樂的神情，一瞬又一瞬地刻印在她的腦海，而他那隻像獨立活在時間之外的嘴唇，正不停不停地在她耳邊低訴著他的愛，這些，她一生都不能忘記。

婉甜勾住他的脖子，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但止不住的淚水已經順著臉龐流到他的肩膀。家豪舉起臉來吻她的嘴，吻她的淚，吻遍她的臉和頸子。她閉上眼，世界宛如倒行逆駛的一艘船，搖搖蕩蕩，蕩向鐵灰藍的倒扣著的天空，天空搖盪著水波似的月光，投映在一對搖蕩的身體上，一對互相結合得不能再緊的身體……黑暗的校園似乎飄起了霧，濕涼的霧氣漸漸蒸騰而上，淹沒了他倆汗涔涔、冒著熱氣的身體……。

囚禁春光｜第17章：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