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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院街五丁目的美術史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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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與繁華:記臺北故宮「寫盡繁華-晚明文化人王世貞與他的志業」

書院街五丁目的美術史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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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你,會喜歡這樣的策展安排嗎?明星展件與特展該如何取得策展重心的平衡?而學術研究的文字在轉化為面向大眾的展覽時,該如何拿捏比例,才不會顯得太過高冷?

隨著近年臺北故宮策展風格的轉向,已經比較少看到單一「藝術史大師」的主題展,取而代之的是嘗試不同展覽框架,重新賦予故宮典藏新貌。而今年10月開展的「寫盡繁華-晚明文化人王世貞與他的志業」,便在承擔書畫年度大展的職責之餘,向期待已久的觀眾介紹這位明代知識分子的其人、其事及其時代。

由於配合「國寶輪展」的需求,該展另外有數件來自唐、宋、元等不同朝代的故宮「明星藏品」。當展件清單一公布,不免讓人(就是我)有「國寶與王世貞」展的疑慮,深怕國寶風采搶走這位展覽主角的聲勢。

唐人,《明皇幸蜀圖》,國寶,現展日期:10.5-11.15

事實證明,這樣的擔心是多餘的,策展團隊或許也考慮到此風險,在展覽中力圖淡化國寶的存在感,諸如懷素《自敘帖》、趙孟頫《鵲華秋色》、唐人《明皇幸蜀圖》等重要典藏,除了在陳列上弱化其獨特性,說明文也力求納入展覽框架的書寫脈絡內,從中能感受到策展團隊在挑選展品上再三斟酌、煞費苦心。

如此構成,優點是這些本該搶盡風采,作為藝術史敘事焦點的藝術品成功被「馴化」,但缺點也很明顯,以趙孟頫《鵲華秋色》的說明文為例:

王世貞和項元汴(1525-1590)兩人都精通書畫鑑賞,且互相不服。沈德符(1578- 1642)《萬曆野獲編》中稱王為『大賞鑒』。王世貞認為項元汴眼力低下,僅能以重資強取豪奪法書名畫。項元汴則與詹景鳳(1528-1602)說,王世貞兄弟是瞎漢,唯獨作古久矣的文徵明(1470-1559)具有雙眼,如今只有自己和詹才是鑒藏巨眼。

此作是趙孟頫(1254-1322)1295 年為周密(1232-1298)所繪,首段華不注山,末段鵲山,中段大片水澤在前,連成一片開闊平遠的視野,其間點綴茅舍、漁人,營造出恬淡平靜的氣氛。

如何?搭配畫作,可以看得懂說明文第一段所要傳達的意思嗎?若可以,那恭喜,你是知道《鵲華秋色》在晚明曾為項元汴所收藏的其中一人。然而,展覽中並未提供相關線索(僅在圖錄專文有提及),只能讓民眾自行猜測解讀。

由於缺乏足夠引導,作為「說明文」,這段內容可以說是無效的。十分可惜。

元 趙孟頫,《鵲華秋色圖》,國寶,現展日期:10.5-11.15

類似的問題,也出現在另一展區「收藏與典籍孕育出全方位的藝文史觀」中的部分作品。雖說細讀策展人的專文,可知策展團隊之所以將明星作品:唐人《明皇幸蜀圖》等安置於此,是為了讓這些作品作為該展區重點:「王世貞畫史觀」中的對照案例。從圖錄專文的文脈來看,構想合情合理且有趣,但轉化為展覽後,反而使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誠然,這些都是無損作品藝術價值的枝微末節,而策展團隊對學界近年王世貞研究成果的整理與呈現,亦不該忽視。

作為一檔非常「藝術史」與「文化史」的研究型展覽,「寫盡繁華-晚明文化人王世貞與他的志業」宛如大觀園,邀請觀眾進入明末紛亂華美的文化世界。展覽的知識量滿點,含金量足,且敘事主題活潑有趣,結合家族恩仇、紀行旅遊,容易勾起民眾興趣的切入點,使人重新記憶這位過去只出現在高中國文課本一角的文人。只是部分說明文不夠詳盡,過於學術口吻,缺乏從民眾視角的設身思考。

展場拍攝懷素《自敘帖》一角

至於輪流展出的國寶,既是吸引民眾前來的明星展件,同時也通過不同的框架,被賦予新的觀看視角。如此安排,必然有未竟、不足之處,但在故宮院藏國寶數量眾多的情況下,通過各式各樣的策展讓其曝光,與當代社會互動,或許也是當務之急。綜觀社群媒體上對此一展覽的討論,也確實圍繞在《鵲華秋色》、《自敘帖》等名作的曝光上。

如果是你,會喜歡這樣的策展安排嗎?明星展件與特展該如何取得策展重心的平衡?而學術研究的文字在轉化為面向大眾的展覽時,該如何拿捏比例,才不會顯得太過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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