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最后一个工作日

几个月不联系的Y突然给我发微信，劈头盖脸地夸我，诱惑我，疑似又要拉我进传销：

长得又帅又有才，别虚度了年华，我很欣赏你；人到低谷是重生，我相信你在新的一年里，一定是个大人物，让别人高攀不起；中午和我一起去哦，看看伟人是怎样赚钱的；你只要迈一步，这一辈子就发财了；别再当漂泊的游子，到启航的时候了，收获的季节到了！

不想搭理这个女人，又舍不得拉黑她，毕竟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可能免费睡到的女人，8月上旬我和Y见过一面，在酒店房间里做爱，像恋人一样共进午餐，我带她去了本地知名的西餐厅，点了牛排、意大利面和冰激淋，消费200多，我买单，她让我给她发200元的微信红包，我拒绝了，我的钱仅够吃饭。

见面才有上床的机会，我接受Y的邀请，答应和她同去，同行一共五人，三男两女，分乘两辆出租车前往西郊的一家诊所，我和50多岁的村妇以及30多岁的男按摩师同车，60岁左右的老男人和Y同车，本来我已经和Y坐在一辆车上，老男人对我不放心，让我换车。

村妇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承担车费，她是Y的上线，开过建材专卖店，后来改行做传销，Y说村妇上个月挣了几十万，可我不吃这一套，村妇在我眼里永远是村妇，挣钱再多也没用，村妇和出租车司机聊天，说了一堆开车很辛苦之类的话，加了司机的微信，估计想拉司机入伙。

诊所老板就是Y所说的伟人，年纪和我差不多，模样有些沧桑，眼神游移不定，毫无伟人风范，为了叙事的便利，姑且继续称他伟人，据说疫情影响了诊所的生意，伟人夫妇俩果断投身传销，诊所招牌还在，但已经没有病人，门诊室改成传销布道的现场，储物柜背后支起一块白板，进行项目宣讲，主要是盈利模式的演示，伟人说他刚从福建回来，过去半月一直在外面跑，几乎跑遍半个中国，我觉得他在说谎，他身上没有风尘仆仆的痕迹，他的着装、气质和谈吐都在彰显他底层游民的真实处境。

伟人介绍了一个社交电商平台，会员费2600元，可重复下单—相当于加杠杆，金额为2600的倍数，项目背后的公司叫天津铸源，有商务部颁发的直销牌照，绝对合法经营，伟人的演讲缺乏传销惯有的气势，我耐着性子听完，现场人不多，真正的猎物只有老男人和我，其他人均已入伙，十天前男按摩师投资26000元下了10单，成为Y的下线，Y自己投了30多万，我不敢相信这个数字，不相信她这么蠢，这么贪婪。

趁猎物还沉浸在对高额回报的臆想里，认购环节开始了，村妇打开微信收款码，让老男人下单，老男人有些犹豫，说再观望观望，Y满怀期待地对我说，这个项目不错吧，要不你下5单，13000元，我反应冷淡，认识Y两年多，她竟然一点也不了解我，我们只在床上才有共同语言，我说我没钱，对项目也不感兴趣，Y说那就先下两单试试，5200元，我坚定地拒绝，一点情面也不给她，Y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说我放着挣钱的机会不要，难道不想改变命运，“再这样穷下去，老婆孩子都不是你的了！”

村妇问我为什么不入伙，我委婉地说这不是我熟悉的领域，她说没关系啊，人要学会改变，不然就会一直穷下去，Y让我查看伟人和村妇的工资，又来这一套，我真的烦了，宣布告辞，Y说来都来了，中午一起吃饭吧，可我没有任何理由和他们一起吃饭，我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到马路对面等候前往市区的公交，我为自己成为传销的目标而难过，他们的骗术那么低劣，凭什么认为我会上钩？

我抵达长虹路民发广场，去四楼的马香远吃了一碗牛肉面，然后到一楼星巴克喝咖啡，点了中杯美式，下午高峰时段，星巴克人很多，软座已被占满，我选了靠玻璃墙的高脚桌，正对着长虹路，我还是想和Y上床，给她发微信，说请她喝咖啡，她发来聚餐的视频，我说去开房好吗？她说好啊，先转5200过来，我不再搭理她。

2023年最后一个工作日，临近下班时间，购物中心人越来越多，忙碌了一年的人开始欢度元旦假期，我没有工作，也没有假期，情绪越来越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