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香港國際電影節
年輕時,我自詡有氣質有深度,生命中第一齣藝術電影是在香港藝術中心觀賞的,還記得電影名稱是《布拉格之戀》(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又譯作《布拉格的春天》,根據米蘭·昆德拉1984年出版的小說《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於1988年改編而成。歷史沉重,生命卻輕率脆弱得可以,宛如大提琴的低鳴,刻劃出滾滾紅塵中的低迥落魄,交織出孤獨人心的愛情故事。
此後數個年頭,每逢三至四月,我也會預購「香港國際電影節」(HKIFF) 的戲票,那時候是件盛事,一考眼明,二要手快,跟同好者來個搶奪戰,太熱門的可待將來在電影院上映才看,滄海遺珠才是心水之選,因為錯過之後可能一生也再沒有機會觀看。我捧著圖文並茂的特刊,精心琢磨,盼能挑到最回味無窮的電影作品,畢竟是那個年度全球各地評委推薦的精粹,想必是珍品中的珍品!我雙手顫抖,捧著妙筆生花的特刊,彷彿墜入仙果叢中,齣齣鮮艷欲滴,教人欲罷不能… …
「從現在起,我開始謹慎地選擇我的生活,我不再輕易讓自己迷失在各種誘惑裡。」取自《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好不容易挑選了十齣戲寶,有一年,其中三齣居然在同一天放映,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播放時間沒有重疊,結果我待在同一間戲院一整天,連續進出六次,最後一次是憋著氣、摻扶牆踽踽步出,三齣「戲寶」的影像在腦中寃魂不散,彷彿由一個糟透的剪接師操刀亂剪,濃縮了的影像,包含寫實抽象血腥溫情極度怪雞,我暈乎乎只想吐。
事後我檢討成敗,認真便輸了,別要抱有大期望、張開每個毛孔希冀浸淫在電影裡,反之半抽身地看戲,結果有驚有喜。記得最驚心動魄的是一齣九十分鐘長的戲,全片只有一個主題——吸食大麻,也只有一個影像——吸食大麻,數個年青男女在梯間或躺或仰,或坐或站,極緩慢地撕開草紙、切碎大麻草、包捲、吸、食、上癮… … 沒有轉換場景沒有幻覺沒有發瘋沒有激情,更遑論劇情,整齣戲就是懶傭傭地紀實,拍攝一個在哈薩克梯間吸食大麻的大白天。我懷疑導演是否吸食了大麻,才敢拍出這樣的爛東西!我鬥氣地堅持看完,直到字幕升上才離場,好傢伙!那個導演喪心病狂地堅持到最後一格菲林,依然是吸食大麻。
我遷怒於影評人的筆觸,罵道:「他們厚顏無恥的說唱技巧,比樓盤廣告還了得!否則我不會選這戲。」
友人聽聞後調侃我,說:「戲院冷氣強勁,座位舒適,高檔藝術場所又不會有嚼薯片、剥花生、爆粗口等配樂… …你應該調整心態,視為另類享受。」
我恍然:「電影片名是《莫負青春》,原來正正是一種行為藝術,讓觀眾親身經歷看垃圾戲,浪費青春的下場。」
「我看的一齣… … 首五分鐘也是定鏡拍攝一坨屎。」
我震驚,問:「導演也是堅持到最後一分鐘嗎?」
「不知道,我睡得挺香。」
蹩腳的電影固然難忘,但佳作也比比皆是,至今仍有光影殘留腦海中,諸如《情網失魂魚》、《情迷快餐車》、《德爾蘇烏扎拉》… … 我更看了馬田史高西斯人生中第一部作品:《誰在敲我的門》(1967, Who's That Knocking at My Door),廿五歲的他盡顯天賦才華,無論鏡頭調度、人物塑造還是說故事的方式,盡都游刃有餘!全片營造出一氣呵成的緊張感,令坐在戲院裡「歎戲」的我回味不已,留下了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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