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太陽的孩子》:台灣部落的土地血淚
監製:鄭有傑
導演:鄭有傑、勒嘎‧舒米
編劇:鄭有傑、勒嘎‧舒米
攝影:廖敬堯
演員:阿洛‧卡力亭‧巴奇辣、吳燕姿、林嘉均、許金財、徐詣帆
在雙導演鄭有傑和勒嘎‧舒米的相輔相成下,《太陽的孩子》以一種舒緩到宛如半紀錄片的節奏步調,用「海稻米」的復育作為包裝,闡述了一個關於土地正義的議題。然而,本片的氛圍與基調卻充滿生命力,蘊含著極為真實的情感,成功讓一個部落的故事擴大成整個社會的縮影,穿插敘述著官商勾結與漢人本位的虛偽和不堪。
故事講述在新聞台工作的Panay(阿洛‧卡力亭‧巴奇辣 飾),因為曾為前任部落頭目的父親(許金財 飾)罹癌病倒,決定辭職回家照顧一家人。然而,曾為兒時同窗的房屋仲介劉聖雄(徐詣帆 飾),卻為了幫助部落發展,試圖說服Panay賣出祖先留下的土地,蓋設觀光飯店。Panay的國小女兒Nakaw(吳燕姿 飾),為了籌措爺爺的醫藥費,也試圖賣出家中的土地,而父親為了防止土地有被徵收的可能,更試圖重新開闢荒廢已久的水圳,用稻米來維持部落生計。面對種種土地問題與外來勢力的入侵,Panay決定挺身而出。
《太陽的孩子》故事雖是從紀錄片「海稻米的願望」發展而出,卻也穿插其他公共社會議題的內容,試圖針貶現實。不論是土地正義、官商勾結、行政怠慢、媒體淪喪,還是資源不均、身分認同等,都被巧妙地安插在各個片段之中,無不展現出鄭有傑和勒嘎‧舒米的批判態度,並且試圖用一個最接近人民的角度,看待這個深陷在資本主義中的國家社會。
本片從Panay的家庭出發,把Panay睿智而堅毅的態度、女兒Nakaw憤恨不平的情緒,以及同窗劉聖雄矛盾不安的心態,紮實深厚地表現出來,讓本片出現許多值得認同且可以體諒的人物心境。
Panay為了替部落復育稻米,到處奔走各個鄉政機關,卻一再被踢皮球,甚至被鄉長勸告「不要擋別人的財路」,也被部落居民質疑居心不良。而部落文化的脆弱,在這些資本主義的荒謬價值觀下,表露無遺。
Nakaw在一個觀光景點,穿著阿美族傳統服飾,跳著「反正也沒人看得懂」的舞蹈,迎接著一批又來又去的觀光客,將部落文化出售給觀光,只為求得更好的生活與資源,讓人對於漢人本位所營造出的惡劣環境,不寒而慄。
劉聖雄為了幫助部落發展,不斷和官商打交道,期盼能夠用土地交易來讓部落生活更加富裕,但在片末稻米復育成功時,他卻遭到官商背叛,被迫背上部落罪人的名號,無奈之情頓時湧出。
《太陽的孩子》讓每位主要人物都有身陷不得不為之的處境,加強了導演敘事觀點的說服力;然而,本片尚有一大亮點在於Panay父親和兒子Sera(林嘉均 飾)的互動。在一次兩人攀爬聖山時,Panay父親因為體力不支而無法繼續前進,但他告訴Sera,這座山是族人從前躲避清兵追殺的避難地時,畫面中幽靜的山林與明朗的陽光,都恍若將大地的純樸與自然重新召回,而那隻悄然停駐於Panay父親背上的蝴蝶,更是飽含著詩意,展現物我合一的天人共存之境界。
本片最為精采之處,莫過於是Panay的演講。
由於Panay的一口標準國語,讓她在兒時便成為演講比賽的常勝軍,更被冠上「部落之光」的稱號,但拋開了漢人本位的思想後,這段過往卻無不透露著血淋淋的文化霸凌與欺壓,而Panay被迫冠上的漢人姓名「林秀玲」,便也由此顯得荒謬可笑。而這樣的論點,即是貫穿全片的核心立場,將原住民和漢人看似早已消弭的對立,用一個看似再平凡不過的角度重新審視,讓《太陽的孩子》產生巨大的情感能量,也因為這個觀點的建立,才讓片末怪手突襲部落的畫面得以如此撼動人心。
《太陽的孩子》在兩位導演的安排和尊重下,只用了三十餘人的劇組拍攝完成,讓本片僅以簡單直覺的拍攝手法,記錄了部落生活的樣貌,但也因為這樣的處理方式,令本片的可信度和親和力大增,而大量非職業演員的選用,也讓本片更添生活感,猶如日常周遭發生的真實事件。
雖然近年論及「土地正義」的電影大有人在,但《太陽的孩子》卻是難得可以融合各類社會議題的動人電影,充滿生活的真實感以及對社會的關懷。本片唯一可以詬病之處,或許是在於兩位導演的野心太大,試圖把太多資訊鋪陳在短短的九十九分鐘內,讓每個議題都有淺嚐輒止的疑慮,但也因為《太陽的孩子》試圖去闡述這些議題,觀眾終於有開始關注這個社會的動力,從中看見了自身的處境,並取得了情感上極高的共鳴,也無怪乎本片能夠在2015年台北電影節獲得「觀眾票選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