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我們》枯燥的等待只為了反轉
喬登·皮爾(Jordan Peele)在《逃出絕命鎮》的表現是令人驚豔的(附註1),初試啼聲的作品讓他不僅有能執導編劇的能力,也發覺他在這類型題材節奏的把握上有著個人的魅力。但在《我們》這部同類型的電影上,卻有種必須將電影看完才能夠「盡興」的感覺。這與《一屍到底》熬過前面30分鐘,之後反轉變成神轉折的痛苦完全不同,因為《一屍到底》可以將那些難過、無法理解、畫素低迷的30分鐘開場,轉化為滿滿的新體驗,但《我們》卻不是如此。
對《逃出絕命鎮》結局有印象的話,其實導演有兩個不同的結尾版本,而戲院所看到的基本上是不那麼黑暗的結局。但不管是哪個結局,我們基本上都可以看到導演的訴求,尤其是黑暗版本那個,直面許多爭議性的社會現象。但是《我們》在談甚麼?或許「影子」的議題可以讓我們聯想到,在這個世界上的實驗,諸多都是先做了再說,如果有不可預期的後果產生,那就直接拋棄、銷毀,當作一切沒有發生過。
舉個簡單的例子來說,複製細胞的構想與時間大約出現在1885年,但對於其相關的道德議題被重視及討論,大約是在1960年代上下,因為一開始對於複製細胞的相關研究既不成熟,也沒有太多「道德」上的爭議(附註2)。但隨著「複製羊」的出現,「複製人」便變得不再這麼遙遠,因此關於這些衍生的道德問題,人們漸漸開始思考:複製出來的我,算是一個「人」嗎?如果是「人」的話,他會享有甚麼樣的社會地位, 又或者這樣的「人」被製造出來會有甚麼樣的目的?為了自體器官移植?又或者是為了戰爭?或是人口勞動力的短缺、還是只是為了科學家那顆實驗的心?
不管為了甚麼,真有複製人的話,他都會有後續「處理」的問題衍生(不論是否是道德性質的問題)。而本片最有趣的一點就是沒有解釋這樣的伏筆。當然,有些伏筆是不需要解釋的,就像是《逃出絕命鎮》的意識轉移需要真的告訴你細節嗎?只要在這部電影裡面我們接受「意識轉移」是可行的,這樣就夠了。但是《我們》在「影子」的追殺下,第一個產生的疑問就是,這些「影子」是怎麼來的?是做甚麼用的?為什麼會製造出來?又為什麼原因遺棄他們?
雖然可以透過腦捕來解釋這些設定,又或者用「政府老是做超出自己能力範圍外的事,卻沒有負責任來收爛攤子」的諷刺的話,那這部片的概念就會有點可惜了。因為本片還有另一個重點是「影子」會模仿本體,甚至是跟本體過有相同的人生(只是另一個是悲慘版本),這個設定是源自於複製體只能與本體共享同一個靈魂,所以另一個只能靠模仿存活。
但有趣的地方來了,如果只能共享一個靈魂的話,小女孩是如何覺醒,還是因為影子們可以透過學習而進步(女孩漸漸長大變成「普通」人),但原本不普通的本體為何越來越像地底的「影子」呢?還是靈魂的成長伴隨著在地上的人,不管他是不是本體或是影子。這個有趣的設定沒有跟隨著上述問題來延伸討論,我覺得是本片的遺憾之處。因為在電影中唯一因為「模仿」而成功殺掉「影子」的小兒子,就是因為與本體有所關連。但其他的角色為什麼可以擺脫與本體之間的關聯呢?不得而知。
此外,手牽手這個運動基本上是導演兒時的回憶,運用這個運動來為地底的影子發聲(附註3)。但基本上這個凸顯地底影子的團結的背後目的,似乎也只是為了小女孩的復仇所形的一個目的罷了,因為手牽手之後就沒有後續的行動,影子似乎在完成這個目的之後又當機了。那麼影子究竟是有能夠思考的能力,還是只是聽從指令呢?劇中對於影子的描繪似乎是讓他們有想要擺脫桎梏的想法,所以當他們之中出現一個「特別人」的時候,大家都會遵從她的指令,與此同時便可以擺脫「複製」本體行動的準則,那不就是讓這些「影子」有思考的能力嗎?但對於這些部分卻是輕輕帶過,只有著重在恐怖追殺與最後大反轉上面。當然就導演的訪問可以知道本片的初始構想並沒有很完整,所以在這樣架構的劇本下,能利用最後的反轉已經是非常不錯了,只是有些部分在多做說明會更好,畢竟要收尾一個開放式結局,不是只有給一個反轉就夠了。
當然如果僅用此片影射美國(US)本身,就如同最大的問題就是出現在自己身上(US)。在面對問題時都選擇逃避,如同最後的小男孩或許已經洞察母親最大的秘密,卻仍選擇戴上面具一樣,並非不完全不正視問題。因為就算母親不是地上人又如何,他畢竟是「該」母親所親生,日子還是要過,就跟「地底影子」被遺棄一樣,問題已經產生,政府知道,但只是選擇放任而已。這個角度來看的話,該片就必須站在對美國問題的深入討論下來展開,但這格局就比《逃出絕命鎮》小的多,也留下其他未解之謎(如上述)與設定上的矛盾。
附註1:《逃出絕命鎮》是喬登·皮爾的第一步執導作品,人們對於該演員的印象是以「搞笑」為主(其搭檔為基根‧麥可)。因此本片讓觀眾震驚其編劇指導的能力,與他對驚悚電影節奏的把握。
附註2:1996 年,在愛丁堡羅斯林研究所培育的複製羊「桃莉」引起對複製技術,尤其是複製人的巨大爭議,並促使各國政府迅速通過禁止複製人的法律條文。
附註3:1986年手牽手護美國的活動,基本上導演兒時的深刻記憶,在本片呈現中極具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