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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拉不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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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書(1)《那條街》

考拉不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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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搬過很多次家,從記事起到現在,大概有二十多次了吧。

長在軍人家庭,小時候搬家也像部隊換防一樣——某天爸爸宣佈某月某日我們要搬去某地,於是全家就開始忙活起來,似乎 It’s an order,除了立正敬禮 Yes sir,誰也沒有不搬的權利。

每次搬家前我都會幻想新家的樣子,門衝哪邊開,窗戶外面是什麼,樓梯怎麼拐,下了樓門前正對一條什麼樣的街,街上開著哪些店,路邊種著什麼樹,灌木叢冬天會不會葉子也不落。這個幻想在我腦海裡一遍遍上演,再一次次修改,像一天完成一幀的電影膠片,最終定格在臨走前的最後一晚,我就把定稿的「新家」周邊憑空畫下來。

二十多幅這樣的幻想畫只有一副「應驗」了,幾乎跟現實一模一樣。但那個新家和即將告別的舊家相距四百多公里,這個巧合我無法理解。

新家所在的城市更小,更舊,更悶,我又一次插班轉學,又要從零開始開始學說一門新方言,又要無中生有結識新同學。我每天自己騎單車上學、中午下學回家吃飯、下午再去上學、放學、跟同學飆單車、雙手大撒把、摔到汽車輪子下險些喪命、被爸爸的同事看見後告了狀、挨揍、罰跪洗衣板、遭校門口小混混攔車搶劫跟同學拼了命地騎車飛逃、次日偷偷騎了媽媽的單車換了衣服戴了帽子騎車遠遠經過那群混混去上學……

那條被我成功幻想出的街就在我窗戶下面,從西到東1.5公里長,分布著從小學到大學一共六所學校。

那條街上有51盞街燈,其中七盞沒燈泡,三盞格外亮,七八盞輪流忽閃忽明忽暗。東西兩頭大路口各有一個早點鋪,夏天晚上沿街擺滿小吃攤,從下午六點吵鬧到半夜。每天都上演全武行,每天都有人搶劫被搶劫,每天都有人見血。

兩年初中(我轉學晚來一年)、三年高中,平安完整地活著離開了那條街,我學校門口那幫小混混中有個去當了兵,一個打架致人傷殘進了少管所。

我所有好朋友都住在那條街上,初中一個高中一個,他們兩個互相不認識。

離開二十二年後我第一次回老家,那條街還在,老房子都拆了,六所學校只剩了兩所。初中好朋友離了婚,高中好朋友還沒結,他們兩個還是互相不認識,畢竟一個進了軍營,一個被管教過,本來像兩粒毫不相干的石頭,但殊途同歸,小半輩子也就這樣——眨了一下眼,一個趔趄,一段蹉跎,那條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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