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freeyuya——关于新疆集中营的讨论（1）

这是一篇回应freeyuya的文章。我与这位马特市民在今年1月27日《新疆集中营是全球性问题》文章的评论区里相遇，原文章的链接已附在关联作品里。由于评论区的篇幅有限，写此文章以求完整地回应freeyuya（下称FYY）所提出的疑问。

交代一下讨论的背景，将《新疆集中营是全球性问题》的中心梗概小结如下。

作者A. Liu认为新疆集中营（或称作再教育/职业培训学校）的形成的原因，并非只有中国政府/中国共产党一个要素，而必须看到最重要的始作俑者是资本主义。也就是说，当我们讨论是什么造就了新疆集中营的时候，应该是在资本主义全球性扩张的背景下探讨，Liu提供了这样一个思路，试图突破只限于党派或者政治意识形态之争的讨论现状。Liu分析时所用的理论框架无疑是马克思式的，具体的分析与论证过程详见原文，这里不做扩展。

这篇文章下的某几个评论牛头不对马嘴，十分怀疑他们是不是压根没看懂文章主旨。

交代完讨论的背景后言归正传，回到我和FYY的讨论中。

1.关于新疆集中营是否有可能存在的问题

FYY：作者是否想过一个可能，你如果定义是汉人监禁新疆穆斯林，从技术难度上就不可实现。因为如果真的发生大规模监禁，必然发生大规模逃亡和大规模追捕。新疆地广人稀，想要逃跑并不难。但主流的报道并不包括这一点，而且拍摄到的照片中，也可以看到看守不严，而且所谓的“软禁”也是以户来完成，全家离开也不是不可能。要实现全面监控也不可能，毕竟人手不足。

我：你的假设是建立在：拥有权力者（政府）去支配压迫者（维吾尔人）的前提下。还有另一种权力观点：将恐惧种植在每个人的心里，比如杀鸡儆猴，这就不需要很多的警察。

FYY试图用一套满是漏洞的假设与推论，得出集中营在他的假设中是不可能存在的。显然在FYY的假设里，新疆没有摄像头，也没有掌握摄像头的监视权力的政府或者军队的存在，只有人看人的传统的监禁模式。

• 组织条件——新疆建设兵团

然而新疆里本就驻扎着军队，是可能有足够的人手对辽阔的地区进行控制，它就是新疆建设兵团。这个组织自建国初期就驻扎在新疆，身兼两职——开发与维稳（或表述为生产与建设）。这就满足了实施集中营的组织条件。

• 支配条件——全景式监狱（Panopticon）

控制他人并且支配他人做不想做的事情，这个神奇的力量便是权力。 这样一种韦伯式的传统的权力观点，其前提是权力存在于人的外部，人们会屈从于外在的权力，违背自己的内心意愿。然而福柯提出了内在的权力，人人心里都有一个“老大哥”，每一秒都处于被监视中。伊斯兰教的祷告和天主教的自白很有可能有相同之处，全景式监狱的心理机制有可能在穆斯林社区得以实现。摄像头背后有没有人看着，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人都意识到自己的每一举动都被摄像头监视着。这满足了集中营的支配条件。

用杀鸡儆猴比喻可能不太恰当，事实上是“杀鸡儆猴”＋全景式监狱两种手段并行，得以实现大规模的监禁。根据BBC报道以及这个事件最初开始吸引注意的照片也显示出，监禁的步骤很合理，重点控制青壮年的男性。如果一个家庭里的男性被控制，那么剩下的女性想要逃跑难上加难。FYY试图通过没有大量的人逃跑来证明集中营不可能存在，下面将对此点回应。

• 逃跑问题

”没有大量的人逃跑“，其实是FYY是想说没有国内的媒体报道的新疆集中营出来的逃跑者。国内的言论管控的现状众所周知。如果FYY真的有持续关注国内公共话题，便可知关于新疆问题的讨论一直被限制于“激进宗教＋恐怖分子”的框架里。任何挣脱这个框架的言论很难长久存在。所以现在相关的证据从外国媒体流出是合理的，也只能在国外媒体上传播。总而言之，新疆集中营的证据集中在非中国的媒体：一是因为在国内这件事的谈论处于禁区之中，二是因为逃亡者不会往国内逃跑，而是会逃离到有伊斯兰教的国家比如土耳其。同理香港流亡者也只会逃亡国外，于是他们通过非中国的媒体发声。

BBC的这个视频中有60位逃亡者接受了采访，可以看出60位中绝大多数是女性，她们在哭诉自己的丈夫或者孩子的消失。这基本符合以上的推理：男性与年轻女性被控制在再教育营中，部分中年女性逃亡国外，剩下年幼的孩子或者年迈的长辈在家中。只剩下一片凋零的村落。

不禁让我想起了大跃进年代发生的事。甘肃的难民逃荒到了他省，结果甘肃的领导说不可能，因为各个地区上报的粮食产量极高，粮食这么高产的时候怎会有大量乞讨的难民呢。事实上为了交上公粮，为了符合那几个以当时的工业水平看来天方夜谭的数字，饿死了无数鲜活生命。虽然计划经济的年代结束了，但这份控制人员流动的手法和系统却日渐成熟，比如对访民的捉捕（参见赵亮纪录片《上访》）。从建国以后的历史来看，对于人员流动的控制，地方政府以及基层已有一套成熟的系统。让这套系统如虎添翼的是：大巴，铁路，飞机等长途的交通工具，与身份证绑定的购买系统。

篇幅有限，第二部分的回应将会再下篇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