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還有哪裡需要加強》：有，讓你的女主角成長
文｜江澄
《請問，還有哪裡需要加強》（下稱《請》）原著是一篇只有幾十頁的短篇小說，故事很簡單，就是黑幫大哥阿泰愛上洗頭妹小芬，為了幫小芬達成做髮型師的心願，阿泰將兄弟的人頭一個個送上給她練習剪髮，小芬感恩圖報也愛上阿泰。現在改編成兩小時多的電影，九把刀加了很多枝節，有江湖風波、兄弟情義，原本只是背景的台灣職棒假波事件發大成一整段戲，劇情是足夠豐富，但論感染力，不論是搞笑、緊張刺激還是浪漫感動，《請》都只是差強人意，不及前作《月老》，遑論《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
幾乎沒有發展過程的愛情線
原著阿泰和小芬是大叔與小妹，相差二十五年的忘年戀。電影縮短了二人的年齡差距，小芬變了阿芬（宋芸樺），阿泰（春風）由中年大叔變了剛上位的大哥，也沒有了大學生兒子，雖然仍是較阿芬年長，但目測應該只是十年左右。這改動本應令二人關係更紮實，除了感恩與崇拜外可以有更多的相知相惜，但劇情做不到。
小說的小芬沒有戀愛經驗，電影其中一個敗筆是安排阿芬已有男朋友（蔡凡熙飾演的研究生）。阿芬跟他已有幾年感情，而且很愛他。男朋友在油站當兼職，他跟同學去玩會叫阿芬去頂更，阿芬也甘之如飴。從這段情節看，阿芬選男朋友的口味很大路，喜歡外型好、有前途的男生。到她發現男朋友對自己不忠，非常傷心，就一夜之間接受了不論外型和身份都跟研究生男友南轅北轍的阿泰！阿芬對阿泰三次改變態度：接受他、發現自己還是很討厭黑幫及知道阿泰當黑幫大哥的真相而重新感動，三次轉折都是突如其來，我身為觀眾是投入不了，更感動不了。
電影中阿芬幾次問阿泰是甚麼時候愛上她，而阿泰的答案只為讓攝影師盡情捕捉宋芸樺的嬌俏可愛。其實觀眾更想知道的是：阿芬，你又是甚麼時候愛上阿泰？為甚麼會愛上他？
終究還是男生成長的故事？
九把刀許多故事都有點大男人主義，但他不是介意女朋友比自己聰明能幹那種傳統大男人。相反，他鍾情聰明、成績好的女生。《月老》也有句自嘲的對白，大意是「怎麼這些故事都是女生唸書比男生棒？」但這個「聰明」大抵跟他喜歡女生甜美可愛一樣，她擁有這項特質就足夠了，毋需利用和發展自己的聰明才智，以至任何才能。換句話說，九把刀的女主角總是沒有成長的機會（《月老》的 Pinky 因為得不到男主角的愛，是一個小小的例外）。
九把刀筆下和鏡頭下的女神——《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的沈佳宜、《月老》的小咪——都是一出現已很完美，她們漂亮、聰明、成績好、性格溫柔成熟。《等一個人咖啡》的思瑩沒有那麼完美，但也是很有正義感的女生。然而，她們的優點原來只為成就男主角的成長，讓他由莽撞的少年變成負責任和勇敢的男人，甚至大作家。女神們的成長被擱在一邊，悄悄被犧牲了。
我本以為《請》會是一次突破。中年男人和少女的戀愛故事，更需要成長的應該是阿芬而不是阿泰吧？電影一開始就寫阿芬立志到高級的連鎖髮型屋當理髮師，為此苦苦練習。可故事發展下來，《請》為著搞笑而不斷強調阿芬的理髮技術有多爛，阿泰和兄弟們的髮型一個比一個難看，更有對白明說阿芬沒有理髮的天分。最後她卻真的到了高級髮廊當髮型師，觀眾就覺得很莫名其妙。而且劇情完全沒有描寫她當髮型師的喜悅和辛酸，到高級髮廊工作只為讓她遇上一位特別的顧客，知道阿泰當上黑道的真相。女主角的所謂成長（其實沒有）只為圓滿男主角的性格，讓觀眾確定阿泰是好人，而不是壞人。更不合理的是，阿芬明明已在高級髮廊當理髮師，到電影結尾完全沒有解釋，為何她又跑回破舊的「美滿理髮店」工作，一切回到原點；反而阿泰有考慮脫離黑道，做正當生意。原來又是男人遇到好女人就會成熟的故事。
九把刀這些套路和情節讓我想到那個老掉大牙的愛情哲理：男人愛一個女人，就是愛他遇上她當一刻的模樣，海枯石爛，最好她永遠也不要變；女人愛男人，卻是愛她對他未來的想像，總是幻想他會越來越成熟、越來越成功、越來越好。
即使這套愛情哲理成立，時代和觀眾的口味也會變。千禧後出生成長的觀眾可能已不接受太僵化的性別定型。同是偶像掛帥的愛情喜劇，《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會直接寫同性戀和環保等較「進步」的議題；《請》卻一味懷舊，意識形態走回頭路，感情不夠深刻，連搞笑都有點乏力，九把刀這次是讓人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