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人
這個周末,兩位家人代表,婆婆和二姨媽,從廣東的家鄉來我在香港的家看望我及旅行。儘管現在坐鐵路過來只需兩三個小時,但這竟是七年來她們二度來港看我。
從大學本科入學日,到我畢業后偷偷換過工作的現在,我從剛滿成年到高度獨立,從拿到學生簽證到準備更換永久居民身分,對我是重要的突破的成長七年,對婆婆是中閒失去丈夫、邁入80周歲的七年,對姨媽是以獨身、無業爲始也為終,與母親同居,吵架但又共存著的七年。
她們出現在我家,出現在我在香港生活的大小場域,我很不適應。我記下許多她們言行和情緒表露的細節,這些細節大多是我過往無比熟悉,但在這七年裏因融入一個新的文化和社會而逐漸生疏的。我記下她們與我不同,與我習得的香港狀態不同的飲食偏好、表達習慣、生活作息、家庭關係、對後輩(我)的壓力和期待等,也記下她們面對各種香港社會約定俗成的規矩時的茫然,尷尬或倔强。我情緒複雜,一方面我自己也有過些相似的經歷,我儘量溫和地提醒和分享一些東西,希望她們這次出游和探親(我)愉快舒服;另一方面我與她們和其他家族成員的差距加大,我只能對家人隱瞞或欺騙的人生選擇、價值追求持續增加,我無法持續全心地投入精力和情緒勞動。畢竟我已經認同多年我自己的選擇和追求是最重要的。當我聽到她們的反面觀點,對我的太過關心,對我選擇的質疑,對主流期待(婚戀、育兒、家本位、男為尊)的内化后的循循表達,我就煩躁,我說,好了,別説了。我說,噓,做出手勢🤫,板起臉,不看她們一眼。
這是我的原生家庭的側影,是我的家族、家鄉文化和給我影響的一部分。
對於這個家,我持續處於矛盾態度中,我不能再像家人期待的,像18嵗以前的自己那樣,更加投入,熱情和親近,因爲這樣,我不快樂,我被約束和壓抑。但我又不能全然離開我的家庭和家人,因爲我對他們還是有感情,或重或輕。
於是我就這樣拖延著,周歲算,我今年將25,婆婆將80,公公在我離家的7年閒離世(於是在我心中他留下盡是相對開明、平等隨和親切的印象),爺爺奶奶慢慢挪近90,爺爺阿爾茲海默症狀加劇(我知其和其長期照顧者的艱辛),奶奶病痛多年,他的四個兒子輪流對父母居家照顧。母親今年也邁入50嵗,父親更大一些,他們頭髮白得早,母親工作還保持染黑髮,父親在大病一場后任得頭髮斑白。隨著我變大,老人們持續催促我成婚育兒,甚至以夫為尊,做上賢妻良母 (I have a gf)。我在距家3小時鐵路車程的土地開展我的公共參與和個人生活。感謝這個空間,我得以刻意控制家庭和家人對我的個人主體性的更多侵蝕。聽到老人念叨,我更思考再走遠一些的未來人生選項。但養育照看父母亦在我人生計劃之内,只是不願為他們回國。
在此外我也在香港培育我的chosen family,這個家裏的女性們對我非常珍貴。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