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决定论的贫困 —— 还原” 时代革命 “的” 时代性 “(2)
我们总是想把道理描述地简单,不管是物理定律的道理,还是李诞口中的道理,当然也包括经济决定论的道理,他们逻辑简明,证据充分,符合常识。这些简明的道理最终支配我们的公共言论,成为反驳的充分论据。
但人的心,却总是比这些道理复杂。
我们上一次循着经济决定论的思想史脉络前进,尝试还原“经济竞争”要素的谱系,从对竞争的敏感,到贸易竞争提到战争,到私产作为个人善。最后到马克思这里形成终极的倒转,即从政治决定经济,到经济决定政治。
这是一条纵向的路径,我们今天进行横向的开拓,让经济决定论成为铺开的一张网。这张网上挂着两个当代最平庸的怪物,一只是“决定论”,另一只是“禁忌性道德敏感”。在香港的这件事上,便是经济决定论和暴力禁忌。在生活中,还会体现为科技决定论和中医禁忌。
今天我们还是聚焦在“经济决定论”,请一定注意,“经济决定论”可不是一个单独的命题,“经济决定论”是一套命题的总和,起码包括以下的内容:
•当今世界竞争,是经济的竞争
•政治行动的源动力,是经济动机
•生活幸福的基础,是经济要素
•中国经济的发展潜力和可能,是全世界最强的
•中国作为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的障碍,主要是美国人的阴谋(日本《广场协议》)
•香港市民个体经济增长的障碍,主要是大地产家族的阴谋
至少我们可以明显的察觉,经济决定论与经济决定性地向好是一套信念,正如科技决定论和科技会决定性的发展是一套信念一样。我们不会接受经济会决定生活中的一切,但是经济会决定性的变糟糕。
可见,接受经济决定论,绝非接受一个“中立的”、“利益无涉”的客观规律,经济决定论与“决定性的获胜”大有关系。
相信历史会方向性的自然进展已然是个肤浅的辉格史观,复杂一点的版本是相信经济增长必然带来民主(其相反观点就是经济欠发达时就必然不可能施行民主)。但更奇怪的确实是相信自己所属的群体,若无阴谋干扰,将会决定性的胜利,一如现在很多人对中国经济乃至国力的那种信心。
我想有人立即能够举出证据,例如GDP确实已经维持了连续的高速增长,即便今年6%,在这个基数上依然是相当骇人的增速。这难道还不足以作为“决定性胜利”的铁证么?这倒让我们看到经济决定论贫瘠的另一面,就是经济决定论确实几乎可以等价为GDP决定论,而绝不是失业率决定论,或债务比例决定论。
不知你是否感受到了经济决定论的气质,那是一种“捍卫性”的,“自我良好的”,“消解其他视角”的绝对主义,这是其最贫瘠之处。因为在经济决定论原则的支配之下,声明者想要的是,我们已经获得了我们可以获得的最好的东西。
这个传递式的逻辑是
1 经济决定论是个客观硬规律
2 我们在规律下已经做到最好(路线自信)
3 现在的状态是最好的状态。
这个三段逻辑转化为大陆方面最常听到的捍卫“我并非认为我们现在没有问题,但是换别人,也不会比现在做得更好了”,或是“治大国不易论”。
胜利决定性地将到来的反面是“现在什么也不用改,也不用质疑了。”经济决定论的另一个潜台词是“维持现状”,这也总被称作“稳定压倒一切”。经济决定论更丰满的形象是否被呈现出来?说到底,这是对变化的深深恐惧。因此最容易在既得利益阶层中像病毒一样蔓延,这是一种停在当下的冲动。
这种懦弱被包装进太多的学理和表述中隐而不显,围绕在经济决定的周围,有一大套的概念。这概念香港人过去也相信,例如“国际大都市”,大陆人现在已然对这个名号和各种“国际都市排名”着迷,这种单调递增的名词作为某种必胜的证据出现。你一定见过,在一个名词下降的排名下面,他们要试着这名这不过是因为排名机构的偏见。
但香港人这次终于明白,若香港是不属于香港人的,他是排名第一的国际大都会又有何意义?若国家不属于人民,他是世界第一强国又有何意义?但若一个城市属于他的市民,这就不是一种想象的理论信念,而是在实际生活中经验到的。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理解,经济决定论,依靠想象和逻辑理解世界,而一位市民,依靠实践和感受理解世界。
前者渴望停滞,后者渴望改变。前者认为自己已然实现最好的路径,后者认为自己已经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这里我们发现两个非对称性,那最乐观的经济决定论,与最悲观的虚无主义恰恰不矛盾,他们总在同样的人身上出现。而他们又并非是轴线的两端,因为接受这两者都同样软弱,这不过是衰弱者聊以自慰的思想游戏。这个游戏玩了好几百年,也恰是尼采感到厌烦的那同一个。
我们会借此走进一个新时代了吗?最近这变得有些晦暗不明。但究竟这由我们决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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