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記 | 那些留在生命裡的星

終於在2023年的尾聲，完成了2022年的夢想——露營。念叨了很久，我們終於確定了最終的露營日期，請了兩天年假去龍蝦灣風箏場露營。

中午到達時只有零散幾個行山人士，我們卸下車仔上的大包小包，起了天幕兩個人相對而坐。肚餓的我們，饕餮了他做的香辣蝦之後，陽光也變得不那麽刺眼了。我們給床墊充了氣就隨意地鋪在地上，就這樣躺著仰望著藍色的天聼音樂。我想到那句，「愛是一起虛度時光」。在天黑之前，我們還穿過樹叢去看海。兩人坐在崖壁上，看著遠處的綠蛋島，以及其他我們都叫不出名字的島嶼和緩慢前行的獨木舟，愜意地聊著天。

落日之後的大部分時間，我們兩人就對坐著輪流掌勺煮東西吃，烹飪和進食之餘，也會因爲很小的事情而笑得前仰後合，最後都飽得攤在椅子上説不出話來。吃完再一起收拾殘局，牽著手穿過潮濕的營地，在頭燈的照射下散步去扔垃圾。那一刻，仿佛世界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一切都變得輕盈、純真又浪漫。

這些時刻，我們只是輕盈地存在，感受著當下發生的一切。

後來我們又爭取到了一次露營的機會——這次還加上了釣魷魚這項限定活動。

原打算在黃石營地扎營的我們，因爲場地空間有限而轉變計劃坐船去了灣仔南營地。年紀漸長，愈來愈感受到，有時候計劃趕不上變化快並非是一件壞事——有些事情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而另一方面，或許也因爲我們並沒有因計劃被迫改變而產生負面情緒，而是平靜接納現實並想出解決方案，開心地度過餘下的時光，所以在我們以積極的態度面對一切的時候，宇宙也會將好的事物安排給我們。

我們到達灣仔南營地時，大部分的場地已經被占據，沒有太多選擇的我們，最後在我的建議下選擇了最靠裡、可以望到海的位置扎營——雖然夜晚睡覺被排污水的聲音和氣味以及從山後樹林傳來的奇怪聲響搞到難以入睡的時候很後悔，也感恩男朋友沒有因此而責怪我 (現在寫的時候真的很想笑:P)。

下午的時間，我們帶上相機、音響和釣魚竿，穿過叢林去釣魚。他專心釣魚，我就在一旁做一個ADHD兒童——觀摩學習釣魚技巧、吹海風聽情歌、錄像、攝影、聊天以及瘋狂騷擾他。時間好像變成輕輕緩緩的流水，淌過我們的生命。長大以後，人生中最難得的是那些不需要拼命往前奔跑的時光；而更難得的是，在這些時光中，有一個人一直陪伴著你。

今年的農曆年除夕還是我一個人留守香港，但今年多了他來陪我。他收工之後才從西貢過來，因爲除夕夜塞車，所以到達時已經十一點已過。他接手了我炒到一半的火鍋底料，我得以空下手打回視頻電話給爸媽互道新年快樂。煮完烤魚的我們，在我們的「激情趕工」下，終於在十二點前貼好了春聯。我們吃著烤魚，慶祝新的農曆年。

我感受到他珍重我的珍重，願意用心陪我一起完成我想做的事，即使某些事情對他而言可能並沒有那麽有趣或者有意義。

三月的時候，我們一起幫他慶祝生日。之前問他生日怎麽過，他説生日那天家人會買蛋糕，然後一起吃一頓飯，沒有怎麽特別慶祝。

因爲生日當天他要上班，所以我打算提前幫他慶生。提前幾個星期準備了禮物，寫了一張卡片，在樓下買了榴蓮cheese cake。我們吃完麻辣火鍋和炒花螺之後，點燃了蠟燭唱了生日歌，他許了愿吹熄了蠟燭。後來我意識到，節日的意義並非只是儀式感，而是多賦予了我們一個表達愛的機會，把所有的溫暖和美好都給所愛的那個人。

每次夜晚醒來的時候，我都會抓住他寬厚而溫熱的手，他也會習慣性地抓住我，或者將臉貼在他壯碩的臂膀，那些時候就會感覺到自己的心變得很柔軟，世界變得純粹而溫柔。

成年人見多了人性的陰暗和離別，在成長的道路中難免會被迫習慣，有時出於自身的保護機制，當面對美到不真實的事物總會覺得很質疑很恐懼——質疑是否真實，質疑背後是否藏著黑暗的秘密，質疑美好是否源於不瞭解，恐懼美好破碎，恐懼記憶褪色，恐懼一切逝去不再來。就像我會在潛意識影響下幻想無數種陰暗的可能性，想象一萬種導致分開的因素，偶爾也會想起茨威格的那句「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剛開始的幾個月，我們頻繁地因爲我的缺乏安全感而爭吵，而有時我也會有意識地踩刹車，告訴自己不要老是做一些負面的臆想。

但另一方面，也正是因爲經歷了太多黑暗的時刻，看過人性的陰暗與險惡，才會明白如今的這一切美好是多麽難得，也知道要感恩一切並珍惜。

有一次睡前的Pillow Talk Time，我問他怎麽才能有安全感，他説「相信對方」。

每當美好到失真的時刻出現時，就希望時間停留在那些時刻，但心裡其實清楚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不斷地告訴自己：秋天會過去，秋天也會再來。美好不在過去，也不在未來，而在我們正在生活著的每一個片刻。就這樣不留遺憾地去感知，去表達，去付出，去不遺餘力地創造當下的每一個美好片刻。

我之所以如此投入這段關係，是因爲我感受到我們都在彼此付出，用愛滋養彼此，即使偶爾有摩擦矛盾，我們也磕磕絆絆地學習著溝通和磨合。我們我們會輪流給對方煮東西吃——烹飪是我們表達愛的方式之一；而我掌勺，他就會洗碗，他掌勺，我就會洗碗。

情人節那天，我剪了一條我們的戀愛紀念視頻。後來我在文案裡寫道：人的一生總是會遇到很多人，我們永遠無法提前得知誰會是陪我們走到最後的那個人；而大多數時候，我們只是在愛人的過程中成長，修煉自己的靈魂——一點一滴地照見自己和完整自己。人生就是一場向死而生的旅程，感情亦是。那麽我想，或許在這些相伴的日子裡，我們曾赤誠相待，曾給彼此的人生帶去過一些光亮與溫暖，就已經是不負遇見了。人生總是兜兜轉轉，但無論我們能走到哪裡，每一段並肩同行的路，都值得紀念。

我們很少談論未來，我也不確信我們能夠在人生的道路走到哪裡，但反倒是這樣，我們能夠毫無負擔地去感受這段親密關係給予我們的一切，自在地相處與相愛。

希望我們能夠永遠像大人一樣去生活，像孩子一樣去相愛。對愛保持赤誠，永遠天真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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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記得在龍蝦灣的那個夜晚，我們相擁著立於營地，仰頭看著那些細細碎碎地散在夜空裡的星，而那晚無數個溫柔的片刻就像是那些星星，留在記憶的夜空裡，照亮往後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