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空宣言
我討厭寫網誌。
因為我一但用文字說話,就不會設想別人的心情,只是在真空中放聲大叫。一直有種(至少在表述上)無人在場的感覺,也不希望人在場。被閱讀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不能像用心電感應表達只讓命中註定的對象觀看嗎?儘管戰戰兢兢,但在被讀並且觸發回饋時,像中樂透一樣開心,該不會就是獻祭了這份幸運,我七八月才能沒中統一發票吧?開玩笑的,到此為止,這是與本文無關的話語。
這次想談論的是ai工具與生成式藝術,以及在這個ai發展快速的時代,和創作稍微相關的一些事情。
在下筆之前,我閱讀了「【專訪】程式碼是畫筆、AI是藝術家助手!抽象「生成式藝術」崛起,跟區塊鏈之間有何關係?」這篇文章。部分思路以及理解是來自於此,我認為張寶成老師對生成式藝術的定位有非常精闢的解釋。生成式藝術是使用紡織機織布,作為織布機的程式碼具有相當明顯的工具性質。但相對來說,AI的定位則有所爭議。跳開藝術創作者的角度看,比如不少遊戲製作公司已經開始使用AI生成的圖片取代美術,對資方來說「能由AI完成的工作」似乎是可以被取代的,這引發了不少創作者的擔憂。
講真的,議題牽扯太廣,一篇短文絕對說不完,我也沒有想要長篇大論的說服人的執著,但我認為這是個不錯的話頭,所以我想說點話。
AI能多大程度上「取代」人?我個人是不抱恐懼。在許多思想實驗中理論家會假設有全知全能的神,在(可能達成的)效用上,AI最後不就是那樣的神嗎,而人類居然能實現這樣遠大的夢。
這種類神的比喻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以中世紀的人文思潮為例,過去的改革旨在破除神性崇拜,這種說法就彷彿將神性與人性置於天平的兩端。但到了現代,神性完全不被以詩意以外的概念考量,物性憑空展現,並且成為一種看似危機的異己。如此一來,神、物、人三者之間的張力非常有趣,人何嘗不是一種想像與定位的囚徒,隨時隨地都在與自己以外的概念戰鬥,幾乎永恆又沒有終止的尋找自己的定位——就這方面來說,比起將人類當作思考的生物,我更喜歡說人是鬥爭的生物,解釋A為什麽不是B永遠比解釋A為什麼是A容易。
總而言之,取代是發生在功能上,而不是本質上,畢竟我是人,怎麼可能不站在存有高地批判呢?
創作者喜歡說人創作出的東西才有價值,只有人能創造出有心的作品,或以AI現階段較無法盡善盡美的產出品質拒絕之。感官所觸的世界中,許多人甚至缺乏能力判斷哪些是AI產出,因此兩者的範疇實質上並沒有那麼絕對,隨著技術更新,未來這種混淆肯定會更加明顯。因此若真的想就「成品」將人的作品奉為圭臬,屬於一種思想體系的精神癖好,實用而言,沒有拒絕工具的道理。
但我認為最有趣的一點,在於溝通的對象。
我的一些朋友常說自己「喜歡抱著愛創作出來的作品」,人文價值從來難以被擊倒沒錯,但人真的有能辨別哪些作品是基於這種內涵創作嗎?在實證上,這是有困難的。在此之外,我認為每一次的閱讀、感受、欣賞最終都會指向溝通。那麼,觀看AI產出的作品時是在與誰溝通?我覺得只要認清這點,就不會有所疑義。假設一個美術能力較弱但有具體想法的創作者,用精準而非粗製濫造的方式使用AI,難道能否認他的作品確實傳達了什麼嗎?在這樣的情況下,人與人的溝通我想還是成立。
如果在創作過程中,AI生產工具的佔比更高呢?比如一些流量導向的短影音等。我認為無可否認絕對有人會享受此類作品,我覺得批判審美高下沒有意義,因此那可以是動人的,沒有人的情緒波瀾是不應該的。如此一來,讓人驚奇的溝通實現了——人可以跟空虛的本質溝通,可以跟商業目的溝通,人能居然和機器和萬物在審美上,實現無所不在的溝通。
當然,這些都只是比較不切實際的高談闊論。當創作者討論取代問題時,在所謂價值與夢想之外,沒人能對血淋淋的市場以及裁員率視若無睹。人在本質上無法被取代,但在生活時總用效能、定義、乍看之下客觀的標準,意圖去解消別人的存在、否定感情、消減價值。為什麼如此具身又如此不切實際地活呢?我想沒有任何的知識或道德標準能夠以機械降神的方式給人救贖,所以人得想辦法保護自己的心,對我來說,生活和思考是這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