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二三事：幫，還是不幫？（上）

大伯一家的故事相當曲折，小時候我無法理解，只能陪著祖父母照料三個孩子，每隔一段時間回頭看，都覺得是一種遺憾；之後，我和父親的介入究竟是對還不對，可能對每個人的意義都不相同。

堂妹有一個大哥及雙胞胎二哥，年紀差了三個生肖，他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爾後隨著父親到了日本生活，大伯是中餐界的大廚，工作時間早出晚歸，一家人生活仿佛聊齋，相處的時間非常有限，缺乏照料的兄妹三人關係變得劍拔弩張，特別是雙胞胎與大哥的相處，更是兵戎相見，會這麼形容是因為我親眼看見二堂弟拿刀要刺向他的大哥，我用盡氣力嚇阻後自己也受到不小驚嚇，當時他們才小學幾年級而已，如今已都是三十歲的成年人。

有一天，我在台灣接到堂妹電話，哭著說大伯工作到一半時倒下了，我隨即買了機票前往了解，當時醫院診斷是腦溢血，身體左側半身不遂；那時候大堂弟剛唸大一，雙胞胎才17歲還是高中生，頓失經濟收入的家庭，連當月的房租都繳不出來，在掌握情況後，我決定先帶老大回台灣，卻怎麼也找不到他，過了兩天才發現他一直在房間裡，只是完全不想理大家，也不知道他父親出事。

打開大堂弟的房間，裡面全部都是垃圾。雙胞胎說他們不能接近那個房間，不然就會被咆哮或是飽以老拳，也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哪裡，見到人後，我問他要回台灣還是繼續留在日本唸書？如果留下來，他必須要找到地方住，以及自己負擔日後所有的費用，他當下只能選擇跟我走，隨後就一起去學校辦理休學，人生的巨變都發生在一週之間，當然還包含雙胞胎兄妹。

堂妹的功課一直很好，尤其在美術方面極巨天份，日本的升學進路都要在高二完成，她也已經申請好大學，美好的前程卻在父親倒下那一刻結束；日本的社會福利機制相當快速的介入，剛開始可以先住介護中心，在找到租屋處後可以申請政府補助，並且可以與未成年子女同住，子女成年後只能有一人與其同住，後來二堂弟在外面租了房子，打工的錢只夠自己生活，很快的照護責任落在堂妹頭上，她平常除了照顧父親之外，還要一邊上職訓班、一邊打工，就這樣過了一兩年後，我父親決定把大伯接回台灣就近照顧，堂妹終於可以找份正職的工作，一天工作超過十個小時，算是開始了自己的生活。

大伯住在台灣的安養中心內，我去探望大伯之前，會先跟堂妹約好視訊，讓他們可以看看彼此聊聊天，每回總是惹的大伯老淚縱橫，重複問著：「妳好嗎？妳哥哥好嗎？有沒有男朋友？」疫情之前，只要有假可以休，堂妹也會省吃儉用買機票回台灣看大伯，每日每日的在醫院陪她父親聊天。

她的大哥雖然在台灣，卻很少去探望自己的父親，所有的醫療費用、回台念大學的錢也都是由家父支付，期間也鮮少和我們聯絡，嚴格來說應該是除了逢年過節我們找他吃飯外，幾乎不跟我們聯繫；另外，二堂弟多年前因為眼睛病變，已達視障標準，加上罹患糖尿病，一直都是領日本政府的救濟金在過日子，人生才過30，已經過著等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