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离别序曲之一:写在答辩之后

枯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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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was also caught by the tides...

前天完成了博士毕业预答辩,结束之后的这两天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与喜悦。这种感觉很像我第一次跑完全程马拉松,脑海中想过无数遍的成就感并未如约而至。原本想答辩结束后,对着电梯对面的黑色玻璃来张自拍,但是结束后我立刻脱下了西装和衬衫,换上了更为宽松的衣服。

 有人和我说:“29号之后,你就可以放松了。”我自己也发了微博:“答辩结束我就用力躺平,等待生日的到来,同全新的自己庆祝。”

 现在是5月1日,我面对的现实是,原来的生活还要继续。

 我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或者是几岁之后开始,时间变得更加平滑,那种重要事件的断点和分割感越来越模糊。作为据说从出生到死每一年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的中国人,小学中学的毕业,小时候觉得那可真是个天大的事情;大学入学也是个分水岭,同父母家庭有了一段物理距离;后来依靠奖学金经济基本独立,觉得自己可厉害了;恋爱与分手的记忆,与华南夏天潮湿闷热的气息一同灌进我的脑子里,感觉这辈子都吐不出来了。

 但是现在呢?任何事情做完之后都变得味道寡淡了。我完成的不好吗?但很多人都说我讲的不错。我在做违心的事情吗?没有,我在一步步地靠近我的理想职业。我对未来悲观绝望?不,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期待未来的种种不确定性。

 或许我面对了一个不得不接受的事实:与工作相关的事情都是平淡无味的。我要重新找回生活。过去十几年,我做出的最成功也是最值得反思的选择,是将爱好中的很大一部分让渡给了工作。这个选择让我可以兴致勃勃地在研究领域到处“挖坑”而乐此不疲,但生活与工作的边界变得混沌而模糊不清。而我尚未达到能够在工作中实现马太效应,进而获得复利般正反馈的阶段,长时间工作带给我的只能是疲惫、乏味、无聊,逐渐把鼻子套上了枷锁,嗅不到真实的花香。

 我很好奇几年之后我会怎样回顾这个2024年告别的季节。无论如何回忆可能都无法复制今天的心情。这让我想起了有一天我给年轻后辈解答一些选导师的困惑,当被问到为什么几年前要来并且留在香港时,我回顾了一些这个领域过去在香港的黄金时代,以此来说明当年香港何以成为圣地,足以吸引一批学生只因为一位老师在这里而前来求学。讲完让头脑冷静下来后发觉陷入了某种回忆性偏差,把实际上平淡无聊的过去赋予慷慨激昂的格调和似乎颇不平凡的意义,用类似滤镜的方式加以修饰呈现。所以记忆中的体验未必靠谱,但对过去的讲述会成为现实的镜子,在某种程度反映我对现状的主观感受:当下一片死气沉沉。

年岁渐长,对世界的变与不变的感知更加敏锐。通往火车站路口的凤凰花又开了,红得和往年一样饱含炽烈情感,岁岁年年这么过去,总有新的一代人会填满我离开后的这个空间。会有人和我的乐此不疲一样地乐此不疲,当然也要允许有人感受到和我的无聊乏味一样的无聊乏味。

准备答辩的时候看到的新闻,贾樟柯的《风流一代》正在角逐金棕榈奖,豆瓣上的介绍说这影片以本世纪前二十几年为故事背景,讲述了一位中国女性如何沉默着经历了喧嚣的生活。我深深被这个题材所吸引。在答辩的第一页幻灯片上,我回顾了过去二十多年的文献,并临场发挥用这样一句话给这页结尾:

 "I was also caught by the tides and my thesis is one of the products of this wave of the revival..."

 Caught by the Tides,各有各的《风流一代》。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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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北不合格的造论文手艺人。 跑步爱好者。 涉猎人文与社会科学各种文字的翻书匠,也算是研究者。 写作计划:生活杂感,读书笔记,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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