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故事

Trav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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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写于前往瑞典的飞机上。

十三号到上海姨妈家后,拿到了朋友寄来的礼物,然后睡了一觉。半睡半醒时分是我最脆弱的时刻,我努力与其对抗,但时间的流逝,黄昏的降临,楼上凌乱的琴声,还是会让人心痛一阵。楼上的小孩一直重复一个简单的练习曲,且始终没有弹对,让人心烦意乱。

起床时弟弟在上英语课,他的英语老师是一个澳大利亚人,一节课八十元,我觉得并不难,只是带他读单词,课文,最后进行一些口语练习。她也在做一样的事情。上完课我们去吃了个晚餐,一碗面,一份猪排,一份春卷,一杯豆浆。点菜时我告诉姨妈,不要买那么多,我应该一碗面都吃不完。回去后我写了<在上海>,却发不出去,最后让L帮我发了出去。在上海的第一天就是这样结束的。

第二天弟还要上英语课,等他上完,我们出发去了徐汇区图书馆。图书馆很大,很漂亮,很多人在打卡拍照,很多人在自习工作。走完一圈觉得书籍的摆放有些混乱。他找了个地方玩手机,我从一楼到三楼,再从三楼到一楼,走走停停。徐家汇大教堂就在图书馆出门左转处,从图书馆二楼或者三楼的阳台可以拍出很好看的照片。出图书馆往前是一个小广场,树荫下有长凳,小喷水池,吸烟的工作人员,休息的游客。我坐下抽了根烟,这包黄鹤楼是去上海前一天回老家,小飞哥给我的。随后我们去到教堂门口,但是图书馆没有开放,需要下午一点。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去吃饭了。

沿着教堂前的马路走,是一众多大商场与写字楼,我们从天桥去到马路另一边,进了一个叫美罗城的商场。我们逛了好久,不知道要吃些什么,最后在顶层,随便进了一家餐厅。我们吃了好久,他在玩手机,我在发呆,胡乱想着什么事情。吃完已经有些困意。

再回到广场上,教堂已经开放,我们排队进去,里面放着一些舒缓的音乐,告示牌上写着一些培训班开课的时间。教堂穹顶很高,两侧墙壁靠近天花板处有美丽的玻璃,阳光照在上面显得十分鲜艳。教堂有三竖排凳子,最前面是雕像,中间的区域连同雕像被封了起来,只有两边的凳子可以供人使用。我们沿着过道走到另一侧,找了个空位坐下。弟弟很想走,他想回图书馆玩手机,那里有空调,可以充电。我说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吧。很久以前她曾和我提起这座教堂,其实也只是不久以前。这里有人闭眼虔诚祈祷,有人只是找个歇脚的地方,前面一排来了一对情侣,男生留了一头长发,我坐着看着他们,看着天花板射下的几束阳光。

困意越来越浓,我们回到了图书馆,在阅读博尔赫斯对话录,读到<环形废墟>时,我的意识慢慢不再清醒。从梦中醒来的我是最虚弱的我,我曾经大喊我教你们超人,但是从梦中醒来的我是最虚弱的我。我大口呼吸着空气,感到十分恐慌,走出图书馆大门,点了一根烟,喷水池中的水不断流动,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另一个我问道,当你在教堂祈祷,他是否能够听到,当神迹降临时,你又是否知道。这是一个天主教堂吗,还是我梦中的卡夫卡教堂,我坐在神的大门前,还是法的大门前。我感觉地面在震动,但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这应该只是我的错觉。

出门吸了两根烟,姨妈打来电话,叫我们六点前回家,因为弟弟要上英语课。我们去买了杯咖啡,就坐地铁回去了。我想买一杯美式,因为我喝拿铁总是会恶心,我看到一个叫大理石美式的咖啡,点完发现就和拿铁差不多,喝的我一阵反胃,就像在贵阳喝完麦当劳的拿铁一样。

在家里简单吃了一点饭,我说我想骑车去外滩转转。我姨妈说让弟弟跟我一起,但他明显不想去,他不想动,只想玩手机。我们一起下楼,天空落下几滴雨,我说,你回去吧,要下雨了。

我一路骑车,一路看着这城市,似乎只有一点点走过,我才能和他真的建立起一些联系。我从闵行区向东北骑行,中间又路过大教堂,便下车坐了一会,晚上的教堂很美,我抽着烟,听着鲍勃迪伦的knockin on heaven's door。

抽了几支烟,觉得有些头痛,便继续上路了。路上有很多骑车的人,他们大多有专业的装备,很容易就把我超越。到法租界附近,红灯变得很多,起初我还停下等待,后来就直接无视了。从梧桐树下骑车穿过,我试图体验所谓蒙太奇的感觉。离外滩还有两公里多时,下起了暴雨,我的衣服瞬间湿透,我有些担心,离家太远,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会失温。除了外滩,我还有其他地方要去,那是要紧的,于是掉头去了华东理工大学。最后几公里去学校的路很差,坑坑洼洼,有些路口还在施工。到了之后才发现这里离我姨妈家只有三公里远。那时我已经骑了三十公里,双腿酸沉,衣服湿透。我在门口看了一会,晚上这里什么人也没有。

我以为起床后我会腿酸的无法行走,但竟然没有什么感觉。我睡了个懒觉,中午起床,等弟弟上完画画班,我们就坐地铁去我姐家了。她住在临港,离机场很近。走之前吃了煲仔饭,很难吃。两个半小时车程,终于到了,她已经准备好了几袋子水球,等我们来了和她儿子打水仗。她孩子很小,个头只有我弟一半,他们俩一组来打我。跑了一会我就气喘吁吁。

上楼休息了一会,我说我们去海边转转吧。临港的海边没有沙滩,近海的观光道还被铁丝网封住,因为之前有一个小女孩在这里遇难。远远看去,眼前都是被封锁住,荒芜的陆地,听不到浪花拍岸的声音,也闻不到海水的味道,海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看。我在路边一个房车酒吧买了杯威士忌,因为小机场出了新歌,两个小朋友买了柠檬水,坐在凳子上吹了会风,总算感到一些惬意。我姐说,我们早上四点起来看日出。

晚上吃了海底捞,上次吃海底捞是我刚从成都回来时。我吃的有些饱了,离席去抽烟,回来路上想起不久前的种种,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快走到门口时,深吸了几口气,接着吃饭。

我们和两个小孩在客厅打地铺睡觉,对于孩子来说打地铺很有意思。我睡的不是很好,我姐家的小猫一直在阳台喵喵叫。四点我和我姐都醒了,其他人都还在睡,我说,接着睡觉吧。

一觉醒来,就是最后一天了。我送了我姐家的孩子去日托班,回去和弟弟去了朵云书店看书,下午回家收拾了行李。我看着电视上时针一点点转动,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装完东西,我接着看<直到世界尽头>,这部电影有四五个小时,我到现在都没有看完。五点吃了一碗饺子,五点半就出发机场了。在飞机上我转发了发在梁公众号上的那篇文章。我没有和她说话,她之前说过我走时她一定会痛哭,也说过会来送我。承诺在今天似乎失去了意义,但是我不相信,就像北岛说,我不相信天是蓝的,我不相信雷的回声,我不相信梦是假的,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飞机上我又看了一遍星际穿越,他们在田地里奔跑时,就和生日前一天,我回到老家看望去世的老爷时的场景一模一样。当世界即将毁灭,一切不复存在时,最重要的东西,也是唯一可以拯救我们的,还是爱。我看着飞机航线图,从上海出发,向西北缓缓前行,经过河北,经过山东。我曾无数次看见飞机飞过天空,只是这次,坐在飞机上的是我了。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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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vis 一个忧伤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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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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