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嬉皮青年:有关音乐和酒精的自由日子

潘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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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姑娘王安妮。2015年她去东京留学,现定居那里。

他们可能与主流价值观相悖,但是在杨炸炸看来,这些就是他和朋友们的生活。说不准有什么意义,但谁又能说出生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按自己想法去生活或许就是意义。


摄影 | 杨炸炸 撰文 | 沙丘 编辑|射小箭


北京零点后,鼓楼东大街的LiveHouse演出接近尾声,观众三三两两走出,转场夜宵店,他们从强劲的音乐中舒缓下来,开始与朋友聊天;4公里外,工体西路的地下俱乐部还很热闹,昏暗的灯光下,三四百男男女女正随着节奏鲜明的电子乐摇摆身体。

不同的青年男女在这些地方寻找不同的猎物,音乐、故事、酒精或是性,摄影师杨炸炸也一样,只不过他常常会端起相机,将这一切记录下来。

从2010年开始,他在北京的LiveHouse、Club、音乐节、复古市集等地方拍摄了上万张照片,建立起一个北京青年的群像。

AfterParty



在北京,每家LiveHouse都有各自的特点和吸引力,Mao、DaDa、Temple、XP/小萍、愚公移山、麻雀瓦舍等极具代表性的几家,是杨炸炸经常出没的。

那时候,总有很多青年像他一样,不愿错过每次演出,他们经常在LiveHouse相遇,一起享受音乐,最后成为朋友。


在LiveHouse的门口、舞池、走廊甚至厕所,杨炸炸留下朋友们张扬、肆意、充满个性的欢乐一刻。他们的手里要么夹着烟,要么拎着酒,在镜头面前放飞自我,吐烟圈,做鬼脸,无忧无虑地笑。

就像新裤子乐队唱的《afterparty》一样,杨炸炸记得,每场演出后,他们一堆朋友会到附近的24小时夜宵店,继续聊天喝酒,有时三四点各自散去,有时要一直待到清晨。

如今,曾经那些朋友,有的成为乐队主唱,有的做了自己的厂牌,有的考取经纪人资格证,成功将爱好变成了工作。而那些在LiveHouse演出的乐手换了一波又一波,火起来的始终没有多少。

除了朋友,杨炸炸还遇到过很多“奇葩”。鼓楼嬉皮代表李大爷是最为人熟知的一位,他在胡同里有房子,却喜欢睡在大街上。

他把东西方Vintage与中国传统艺术文化完美结合——复古的黑色线衣,宽松的嘻哈短裤,彩虹色的围巾,别着蝴蝶结的粉色挎包,以及用捡来的废品做成配饰和帽子。

递上一支烟,你就能从他那知道最近鼓楼上发生的事情。

杨炸炸还经常看到一些衣着光鲜的帅哥在LiveHouse门口徘徊,他们不听音乐,也不喝酒,专找漂亮女孩搭讪。有一次他看到一位老外骚扰女孩未遂,被女孩的朋友追了几条街。

“酒鬼”在凌晨过后,开始进入状态。在DADA和Temple的小院里,经常有一个扎着脏辫的人,他手里永远拿着一斤装的二锅头,声称一晚上就能喝完;还有一位住在宋庄的哥们,每晚都要喝通宵,因为打车回去太贵,他不得不等着最早一班地铁。

有时候杨炸炸也会喝醉,每次第二天朋友跟他要照片时,他才开始担心有没有拍到。

积攒一年的情绪,在音乐节躁动

△ 2014年,阴阳电子音乐节,德国人Tomas,他有四分之一的华人血统,现已回德国工作。

如果说LiveHouse对于乐迷来说是小节日,那么一年一度的音乐节绝对就像“过年”。

杨炸炸说,早些时候只有北京才有音乐节,每到五一,全国各地的音乐爱好者就汇聚在一起,“积攒了一年的情绪,想不躁动都难”。

曾经有人对他说,“迷笛音乐节这三天才是真正的自己,其它时间都是孙子”。

△ 2015年,Intro电子音乐节上的青年男女。

2013年顺义迷笛音乐节,杨炸炸为一对新人拍摄婚纱照。逃跑计划演出的时候,新郎说想上台求婚,他简单与工作人员沟通后,一路绿灯,他至今都还记得新郎求婚时,台上唱的是《08年我们结婚》。

还有一年草莓音乐节,电子舞台有一个保安,音乐响起时,他总是跟着大家一起舞动,一边跳舞,一边看着旁边的保安队长,最后没办法,他就站着不动了。杨炸炸见状,走上前,轻声地告诉保安,不要压抑自己的天性,享受音乐,人人平等。

下雨和交通是音乐节最爱遇到的问题。杨炸炸有时候会在音乐节搭帐篷露营,演出结束,露营区会形成很多个聚集点,每个点的青年都是有备而来,他们拿出吉他、非洲鼓、尤克里里围坐在一起,轮流到中间表演。

大合唱和欢呼声此起彼伏,布衣乐队的《罗马表》是大家都要合唱的一首歌。

△ 迷笛音乐节,舞台上自拍的谢天笑,他的作品《冷血动物》被人熟知。

杨炸炸曾在顺义迷笛音乐节摆摊卖过明信片,因为有一张是列侬和洋子裸体相拥的照片,被保安认为照片太色情,被没收了。另外,摆摊卖自制T恤的,也因为T恤上面印有“这操蛋的日子”遭受同样结果。

杨炸炸喜欢电子音乐,他连续去了七年的Intro电子音乐节。他说,那些音乐节认识的朋友平时见不到,但是每年那个时候就会遇到,“可能很多人来电子音乐节是图个新鲜,可对于他们来说,那就是个节日”。

有关青春

烟、酒、文身、奇装异服,是LiveHouse和音乐节最常见的配置。

文身师猴子受日本文化影响,文着大花臂,他曾经在北京经营着一家文身店。受他影响,杨炸炸在肩膀上文了一个“孙悟空斗战神”,杨炸炸认为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之前是最好的状态,那时候他最自由,没有受过任何规训。


 


他曾见过一个人把阿修罗的眼睛文在心脏部位,对方告诉他阿修罗的眼睛看不见了,他希望用心去感受世界;另外一个女孩喜欢黑暗童话,她就在右手手臂文了一只手枪,又在左手手臂文了一个爱丽丝。


△ 阙阙和她的朋友在School复古集市。

每年的北京复古市集和复古派对,是vintage爱好者的盛会。他们精心打扮,盛装出席,去市集挑选自己喜欢的衣服、首饰、海报、黑胶唱片、复古摩托车等旧物,向“同类”展示自己收藏的宝贝。

△ 草场地爱荷华艺术区的一位日本艺术家。

曾有人评价杨炸炸:“真羡慕你们这些人,心安理得地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情。”

杨炸炸反问,“你觉得什么事情是有意义的呢?赚很多钱?有很好的工作?”

△ 2012年夏天,即将离开北京去英国读书的夏婉婉。

其实,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各国的青年群体都试图通过运动、艺术、音乐、爱好者团体等方式表达生活态度,形成了像美国的“垮掉的一代”,英国的“朋克”等现象,他们反抗一切,追求自由。

在国内,这是很小的一个群体,因为对于大多数青年来说,大学毕业就要开始寻求稳定生活,为房子、婚姻发愁,不得不提前进入中年人掌控的社会,并像中年人一样纯熟地思考。

△ 媒体人易真真在北京三影堂。现在定居成都。

杨炸炸身边恰好是中国特立独行的一群青年,他们在北京呼吸着自由和艺术的空气,用青春与生活进行短暂对抗,从而留下了人生中最美的一瞬。

如今,杨炸炸已经,在大理生活了好几年,这里的多数人也和他一样,离开了以前的生活。

翻看这些照片,他在感叹青春易逝的同时,也无比庆幸,因为保留下那些曾经生猛、真实、富有创造力和表达欲的状态是那么珍贵。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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