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真理呼喚名姓 02

沙蔓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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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以藥輪概念開展的家排。北方是我的靈魂,南方是我的肉體,西方是我的理智,東方是我的情緒。

代表一上場,東方的情緒代表開始跺腳氣噗噗,靈魂咳嗽咳成林黛玉,身體搖搖欲墜又想吐,理智面無表情,直挺挺的傲視著一切。

老師看一眼情緒代表,然後轉頭望著我。

他說,那裡有一個表達。你的頭腦壓抑著她。但他沒有要做什麼,他只是需要說說話。

下一秒,情緒代表安靜下來了,她盤腿坐下。老師繼續說:「她改變了。是的,有時只是需要這樣的看見。」她轉頭問靈魂代表與身體代表的感受。

靈魂顫抖著,抗拒著,臉色蒼白:「世界上沒有我的位置,這個世界好可怕,我不要下去。」

身體的臉宛如蒙上一層厚厚的黑色面紗,整張臉幾乎要埋進長長的髮裡,疲憊而厭倦:「當靈魂這樣的時候,有一個能量衝上來讓我想嘔吐,我好累。」

老師叫上母親的代表,理智的代表轉向了,情緒的代表也走向理智身邊。

靈魂與身體定在原地,表情仍捱著痛苦。

母親不動,不看,一切僵住。老師再請母親的母親來到場上,在背後給予支持。場面卻依然沒有流動。唯有理智此時伸出手,她說:「媽媽過來。」

老師轉頭看我:「你的理智試著在支撐這一切,他雖然有時候壓抑,但有時候也很有力量,對嗎?」因為帶著家排師的背景,我明白理智代表的姿態其實以家族系統來看,是一種上對下的掌控,隱隱違反了序列的原則。

(老師在當時卻以一種溫柔的詮釋,把這樣的「力量」重新框架為一份對自我的支持。事後回想,我對此很感激。)

老師繼續問,妳內在有沒有聲音。

我輕聲說,想請哥哥來到場上。老師直言,這不符合她的經驗與排列邏輯,「但我們可以試試看有沒有效。」

哥哥一到場上,我的眼淚撲簌簌流下來,全身鬆開了,我的靈魂、身體、理智、情緒,一一歸位,垂首斂目。

身體開始唱歌,輕輕哼出一首彷彿來自遙遠之境的古老旋律,情緒也唱起了歌,兩首歌相似卻又相異,帶著一種滾燙魔藥般的質地。

靈魂安靜下來,理智的臉龐變得柔和。

我繼續哭著哭著,又笑了開來,一種滿溢著花香的喜悅從我的深處綻放出來,融化我所有的一切。

「哥哥帶著好大的愛,對不對,無條件的愛,充滿了支持的力量,他不是一個拯救者,有一種好高頻、好光亮的振動在場中漾開,大家都感覺到了,對嗎?看看案主,她流著淚,笑得好美。」

我帶著淚一一擁抱了我的身體,我的情緒,我的靈魂,我的心智。

然後是哥哥。走到哥哥面前,他露出充滿光輝的慈愛眼神,堅定地給了我一個非常、非常有力量的擁抱。

我終於安靜下來,排列停在這裡。

老師說,很美,不是嗎?

我繼續帶著喜悅哭著哭著,到洗手間整理自己。抬起頭望像鏡子,看見自己的面容改變了。

漫長的追尋裡,我終於得償所願,追隨哥哥的死亡而去,進入深深、深深的安息。

在這個圓滿的結局裡。我心裡明白,在那個排列裡開啟的時空,有一個清楚的生命選擇,攤開在我面前。追隨死亡,不再抗拒,我會圓滿,解脫,如我所想。

而現在,站在這裡,離開了排列場的我,像是偷窺了遊戲的劇情攻略,退回到此時此刻,我要做一個決定,我要繼續走向死亡的幽谷,或是回頭,轉身,去追捕我那真實的暗影。

模擬人生的排列結束了,靈魂的移動在我心中繼續著。

我還沒有決定。

那時,我不曾預料,短短24小時候,我會經驗怎樣的劇烈轉折。

(此排列發生於2021,3月27日,台北)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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