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性的寫作會是怎麼一回事
因為要跟高翊峰老師報告這學期寫作的目標跟思考,我把當年登入北藝前兩個月寫完中篇小說又給印了出來。七八萬字,頁數也來到八十八頁。
碰面前重新思考了自己這個作品,想想這充其量只能算作是幾萬字的素材整理而已,因此印出來只是想要當作手邊的筆記來塗鴉用的。
但殊不知,老師一看到我已經印出來了,就直接半起身橫過桌面就將整份八十幾頁的小說稿子…不對,素材稿子,給順手拿走了。
我其實當下很驚恐。
因為我根本沒打算給人看,因為寫得真的是爆炸爛。
然後老師一連串的動作實在讓我無法出口拒絕,但我後來想就算我想拒絕大概也沒有什麼用。
他說接下來的228連假他會好好的看一看的。
冷汗直流。
但除了冷汗直流的部分,關於小說的思考也跟老師討論了很多,有一些當年無法決定而取巧的做法也在討論中直接撥雲見日。
就像是人稱的運用。
當時一直在思考究竟要用第一人稱還是第三人稱,不太確定當時的考量是什麼了,但我記得是為了取巧地讓寫作順利而採用了第三人稱。
不過討論到一半時,我突然自己想通。
我其實不只是為了取巧而已,實際上是不敢敞開自己。是對自己極度的不自信,害怕用了第一人稱之後把自己內裡裸露得太過徹底,又強烈質疑自己的聲音是否值得被述說出來,這種種對於自己的不自信不安全感導致我採取了安全的第三人稱。
將自己自立於外,踩在一個自我保護的界限之外。
這當然糟糕透了。
我就算不是一個說得上合格或是擁有技術的寫作者,我起碼知道創作者若對於自己不夠坦誠,出來的東西就是一坨光鮮亮麗看起來像咖哩的屎而已。
對,它終究是屎。
我甚至是在劇場裡寫作的人,更應該知道我不可以採取安全,不對自己坦承的路。
有些心裡的結被打開了。
不過這幾年下來發現,那些擔心自己太過赤裸的這件事情,其實根本不需要在意,因為實際上根本沒有人真的知道什麼地方是寫作者自己覺得赤裸的,甚至是看不出來。
秘密,最後都還是被好好地擺著,沒有人盯著。
另一件有趣的事情,也是在討論中提到的。
最近在跟綉怡聊到寺尾哲也有次在對談中提到,他拒斥身體以及與身體一切相關的,因此他「用頭腦寫作」。
我後來在漫長的通勤路上就一直在想,大腦寫作的小說跟身體寫作的小說有什麼樣的不同?
因為我在劇場寫作,身體性是一個不可能被忽略掉的寫作思考,它甚至是一個啟動寫作的可能。
那身體性的小說呢?身體性寫作的小說又是什麼樣呢?
那是否跟楊凱麟老師所要我們去思考的「陰性書寫」的可能面貌之一呢?
我有辦法用身體性來書寫小說嗎?
那又該怎麼書寫?
問題很多,但都不見得能有夠答案。
我跟老師說,我在通勤的路上突然想通一件事情。我想我會喜歡村上春樹的長篇小說,也許就是因為村上小說有個非常明確的身體性。那個身體性的書寫是只屬於他的,而那樣的方式我沒有在其他地方看到過,而因為那種書寫所以同步地帶起了我的身體感受,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某種同頻共感,讓我至今仍然會喜歡閱讀村上的長篇小說。
繞了一圈,其實都是圍繞在更深入地去認識自己這件事情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