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也是可以惡搞的: 因為瘋的緣故

002 讀詩 唐捐〈因為瘋的緣故〉

得以傳誦多時的經典作品，如前篇提及洛夫的〈因為風的緣故〉，因知名度高，詩意歷久而新，往往容易成為模仿對象。擬作、模仿、或借題發揮，在古典詩領域中並不罕見，遠至公元3世紀的魏晉時期已有作家詩人對前人作品作模擬再造。到了新詩時代亦不乏擬作例子，臺灣當代詩人唐捐的〈因為瘋的緣故〉便是一例。

仿作，用今天流行的話來說，即「二次創作」。「二次創作」在網上世界，許多時候又有惡搞、戲謔、調侃的意味，唐捐這首作品亦不避俗，恣意戲仿，完全顛覆了舊作的浪漫印象。全詩分三部分，尤以B段擺明車馬，幾乎完全襲用「洛公之名句」。本來曖昧甜蜜的氛圍，在此詩變成低俗搞笑的窘境。蘆葦、煙囱、燭光被詩人置換成下水道、大便、白睪貢丸湯。愛情的含蓄婉約，可能真是風的緣故，吹散成「隨時可能爆破」的災難預警。

不諳國語和閩南語的朋友，可能會對某些詩句產生困惑。唐捐運用語言上的諧音現象，混入道地的「臺灣國語」，使詩句煥發出令人會心微笑的魔力。例如「瘋」feng1，在一些國語不甚標準的臺灣人口中會讀成「轟」hong1；「起肖」是「發瘋」的閩南語；「豬處」諧調「之處」等。

唐捐在附記中解釋，此詩源自住所附近亂叫之狂女，ABC三段其實乃「本事」之鋪敘，詩成，嚎叫彷彿依然在風中繚繞。

18 Aug 2015

唐捐 因為瘋的緣故

A
閣樓上的轟女人
花出了她今天第103次尖叫
像軟軟、甜甜、黑黑的小刀，迴旋於我的耳道

逼我說：喔，我也要
無拘無束、破身破相、撕天裂地的呼嚎我也要
高歌，像從窗口摔出999隻貓、99桶尿和9把刀
全部的地球人哦
我也要惹毛
像一隻被摔出的貓，仍然躍起，仍然朗誦（人爽沒話講）：
 仍然活著
 仍然要飛行
 仍然要，大大底起肖
 閣樓仍是我們阿祖阿嫲阿姆肖過的閣樓……
（你你你摔得死我但你摔得死千千萬萬熱血的貓青年嗎？喵喵）

仍然要起肖，要噴賽，要脫光光來跑跑
用長長長長的污頭毛，裹住
罪惡的地球跑跑
而且鬼叫

B
昨夜我沿著絞沒嚴的神經線 有夠雖
翻滾到 有夠雖
月亮撕開嘴巴吞藥的地方 雖
順便請下水道 雖
在地底為我拉出一條宇宙無敵的長長長長的大便 雖
骯是骯髒了雖
而我的心地 有夠雖
則聖潔如北濤叔南濤哥之白睪貢丸湯
稍有閉結豬處
屎所難免 有夠雖
 因為轟的緣故

此糞你能否消受實無所餵
重要的是 無所餵
你務必在菊花尚未內痔外瘡之前 餵
趕快起肖，趕快鬼叫
趕快從箱子裡找出我那半塊頭蓋骨
趕快上網拍賣你那又黑又柔的尖叫
難厚以一托辣褲的愛 無所餵
點燃一顆炸彈 無所餵
火是我
隨時可能爆破 無所餵
 因為轟的緣故

C
我若2012欲佮伊選到底
按呢咧我若2012
欲佮伊選到底按呢咧
我若2012欲佮伊選到底
按呢咧？ 喵喵

附記：
里有狂女，有時而叫，叫必竭力，啞而後息。余每聞之而五內俱焚四肢乏力三天兩夜一意孤行，如充電過量，如飲食失度，如憂國無端，澟然有拯鯊魚於碧海之志。乃釋王右丞集而起，繞室彷徨，誦洛公之名句，效狂女之餘波，作〈因為瘋的緣故〉。

2008

Write me a letter: apoeminthelife@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