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W 第八節 靈泉

黑佐Haz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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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理不願透露身上的秘密,她一想到他人知情後對自己露出的眼光,是驚訝、恐懼、厭惡,這種從眼中流露出的不屑讓她感到自卑。血脈決定了她的人生,但她只能用這副無法選擇的軀體過活。


人們畏懼而排斥異類,就算對方再怎麼與「人」相像。本質不同,就不能歸於同一群體,還可能成為潛在危險,帶來災難、不幸,異類就是會被多數人排擠的對象。


她不想讓約翰說出來,尤其是對這個狡猾的精靈說,萬一她將這件事傳出去呢?會很麻煩的,騷亂會讓她覺得棘手。

不料從精靈口中傳來一句:「原來是半人類啊。」精靈釋然的細語落入感官敏銳的艾理耳中,看向艾理的目光也減少銳氣。

半人類?精靈剛才是這麼稱呼她這樣的存在嗎?

「看來你很困惑這個詞。」精靈嘴角微勾起望著她,「這代表你還是想要成為族群的一份子。」雖然她很困惑這孩子的來歷。

艾理恍然大悟,原來她不想脫離這個自己所厭惡的「世俗」,她仍然需要被這個人族社會視為同伴,害怕成為惡魔,身邊的所有全都化為泡影。

「⋯⋯不是的,不成為一個惡魔不代表我想融入人群。就算在這個森林住一輩子,我也不會想到人群中生活。」艾理癟癟嘴低聲嘀咕,精靈也全聽見了,艾理看不見她的眼瞇成彎月。

「是這樣嗎?你的眼睛可是說不出謊的哦。」精靈仰起頭指著自己的碧眼,望著艾理如鮮血染紅的惡魔之眼。她就像看進艾理內心,用這句話把藏在心中最深處的困惑以及從未承認過的願望,一口氣全攤到眼前。

艾理咬牙未答,她也不清楚她究竟在堅持什麼,還有為了什麼而反駁。

「就算聖泉使你覆上一層真正的人類皮囊,你終究會被體內的惡魔之力吞噬,成為惡魔。」精靈又道:「心若不堅,就會由其他邪惡所蠱惑而作壞;心若不定,體內的惡魔之力就會不為你所控而危害人間。」

約翰認同而附和,「如果你還沒準備好,就會任惡魔之力宰割,所以我們決定先讓你體內的力量被精靈之力削弱,希望你了解我們的用意。」

艾理當然了解她必須變強,從裡到外,克服心魔,因為她身上肩負著與生俱來的力量和責任。她也害怕這股力量不為自己所控,要是傷害了人引來追擊該怎麼辦?

也只能逃回森林。

「所以我現在可以下水了嗎?快要來不及囉。」艾理碰碰頭上畸角道。

約翰答覆:「你去吧,我去周遭巡一下。」說完便離開。

「這次我不會攔你。」精靈笑道。

「你至少得轉過去。」艾理首先轉身咬牙說著,走到大岩石後逐一褪去身上布料,注意力仍然集中於後方精靈的動靜。

「你叫做艾理是嗎?」精靈雙腳迅捷點地而躍上岩石盤腿而坐,由上而下以膝撐住腦袋睥睨著艾理。

艾理被突然出現的精靈嚇得一晃,羞赧地直接跳入泉內,臉頰上的白皙轉瞬染紅,也染上了變尖的耳朵,此變化讓精靈都看個透。

「你做什麼!」艾理下意識就往重點部位遮掩,但在精靈一族眼中其實就跟走光沒有兩樣,只有想不想去看的差別,顯然精靈沒有這種興趣。

「我只是想跟你道歉,因為我先前沒有先把事委搞清楚就攻擊你。」精靈將弓放置岩石邊,走近泉池,「我呢,其實也是來見識這個聖池的功效是不是和傳說中的一樣。」

見艾理全身緊繃毫不領情也不答話,精靈悻悻然緩道:「如果你那麼忌憚我,那我也就跟你保持距離和你聊聊天吧。」

說罷,精靈身上透出一道微光將身體籠罩,服飾未有變化,她浸入泉水中,說也奇怪,泉水未將精靈的衣裳打溼。

泉水與肌膚相觸之處傳來一股溫暖,滲入精靈體內,她漸漸放鬆,感受長途跋涉產生的勞累消失在池中。她抬手將兜帽拉下,現出她原本的面貌。

艾理不自覺看精靈兩眼,在心裡不甘地說:精靈的美不過如此,還要裝優雅,把帽子慢慢拉。她以為自己沒讓精靈發現,對方卻是著著實實地看到帶惡意的白眼又在聖泉裡吐泡泡的惡魔。

「效果還挺不賴的對嗎?」精靈闔眸,對著在自己入池前移動到角落的艾理搭話。

被察覺到偷窺的艾理作賊心虛道:「別跟我說話,我不會理你。」艾理還在生悶氣,正在消化這個陌生人突然的說教。而且對她而言,現在就只是泡在有溫度的水中,並不奇特。

「儘管發生這種事嗎?」精靈玉手一揮,刮起大風將艾理的衣物吹向遠方,比孩子更幼稚。

這種無理的行徑打斷艾理思緒,她嘴都要扯到下巴了。也不管頭上的畸角是否隨情緒長出而退不去,她喊道:「你這個討人厭的妖精——」氣得把泉水往精靈身上濺,卻因為精靈身上無形的防護,怎麼也不能潑到精靈絲毫。

眼看艾理快把泉水都潑到泉池旁,精靈才笑著用風把衣物吹回池邊,「好了好了,我不鬧你了。」一陣風把衣物吹到空中旋轉,地板的塵沙也被吹散,衣物再次回到原位。

得逞後,精靈接著問道:「你為何不想成為惡魔?惡魔雖然比人類還要醜陋,卻很聰明又有力量。」聰明不是智慧,惡魔的聰明對其他生物而言是狡黠,運用人性可以玩弄對方。人類的智慧只是為了生活而不斷增長的小聰明,但是在發展文明這方面卻是比精靈快速。

艾理心中腹誹這什麼問題,卻還是回應:「因為我不知道將我扔下的那個女人,究竟還抱著什麼樣的期待想把我養大。」她懷疑過她的存在意義,也怨懟讓她無辜受罪的父母,也對自己的未來非常迷惘,是否注定走向絕望,有時這樣的想法會使她窒息。

「這個問題的出發點沒錯,與惡魔有關的生命讓人忌諱,當初她沒把你掐死是個罕見的奇蹟。」精靈顧自點頭,認同自己的言論。

「精靈都這麼難溝通的嗎?」艾理沒想到她抒發情緒的對象竟然白目地在對她分析。

「只有遇到不同種族才難溝通。」精靈抿嘴笑道,沒想到兩人還是能在奇怪的點上能溝通。

啊,對話令人生氣,不能待在這裡。如此想著的艾理摸著沒有任何突起的腦袋以最快的速度上岸,也不管後方視線,馬上穿了衣褲,正要直接返回住處,精靈又說話了。

「不過你不想離開這個森林出去見識其他人類的文明和生活嗎?我想聽你跟我說出他們的不足,一定很有趣,可惜你沒有證據。」精靈認為如果沒有了解不能說對方不好,「人類的聚落其實很有意思,跟精靈的村落完全不一樣。」她喜歡人類那種不斷追求創新的特質,跟精靈的追求不同。

「是嗎?」艾理記得精靈先前對自己的猜測,但是她對自己將信將疑。而且現在的人類文明不知道是否真的像精靈所言——她激起了好奇心。

「你這惡魔才不會聊天吧,竟然敷衍我。」精靈笑道。

「還不是因為你的話題是我從沒涉獵過的。」艾理轉頭對精靈吐舌。

「不然,我帶你出去吧,離開這座森林,去見你不曾認識的光景,你就能大致理解我在說什麼。」語畢,精靈突然受到強烈的渴望眼光,卻在片刻收回。精靈頃刻知道艾理的想法,她友善提醒道:「不過要離開重重保護的結界哦,你如果有什麼萬一我可不能——」

艾理不想再聽精靈不負責任的發言,插嘴說:「囉嗦!我會自己看著辦,只要我不變成惡魔就好了。」

「可以,我能達成你的心願。」精靈也不介意路上少跟人拌嘴,反倒這樣才好。

艾理眼睛溜溜地轉,想到一個主意:「那麼明天傍晚這裡見。」

「要做什麼?」精靈疑惑人類小孩竟然會對陌生人邀約。

「我們做協議卻什麼也沒有,要有個可以保存的證明啊。」艾理走近精靈稍微觀察,在空中畫出一個圈,「我明天拿個好看的飾品來給你,出去要隨身帶著。」

什麼啊,就像帶著這個小孩去遠足一樣。精靈覺得好笑,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

「笑什麼啊!我很認真耶。」艾理被精靈看得不好意思,心生慌亂。

「我們還是請森林之靈當我們的見證人就好了,這樣子太麻煩了。」精靈認為身上還要再掛著不屬於她的配件,還要讓小孩費心思,就有些難為情。

「不行!之後離開森林,這些森林之靈都見不到我們,才不會為我們做主,不對!祂們還有可能是為『你』做主。」艾理又說:「而你是第一個帶我離開這裡的人,我才不會虧待你還給你爛東西。」她還想瞞著約翰跑出去,之後也要想辦法糊弄過去。

拗不過艾理的固執,精靈只好順應快把頭搖斷的熊孩子,「好,我答應你。」精靈斟酌道:「但是飾品不可以太大,越簡單越好。」然後伸手握拳示意只要拳頭大小就好。

艾理轉而點頭答應,眼裡充滿歡欣。

精靈望著沈浸在愉快中的艾理,最終開口問:「過這麼久,你都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嗎?」精靈想起在旅途中,總是有許多路人想認識神秘的女子,但她還是拒絕說出來歷。

「愛說不說,我是尊重你。『要是我們真的有緣,你或時間總有其中一個會告訴我的。』」艾理說出某次和羅拉玩角色扮演遊戲時學到的台詞,當時她不知道要怎麼取一個好聽的名字。

精靈納悶艾理怎麼會這麼不想開口問,那種奇怪的台詞又是從哪學來的。經過這一串對話也知道艾理嘴硬,特別特別敲不開,只得補上遲來的自我介紹:「我怕妳以後只叫我精靈,這樣對精靈是很不尊重的。我的名字是沃菈·凡珂珈。」

「那麼,就此別過吧,很高興能和你達成協議,沃菈。」艾理朝著約翰離去的方向走了幾步,轉頭道:「不要忘了諾言!」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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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佐Hazel無法抗拒玄幻及奇幻小說的腦洞大開養生者。打瞌睡是靈感前置作業。因緣際會下吸收百合大法,成為了虔誠的腐女一枚。文筆不足常常斷文,我會好好克服的。謝謝打賞的各位! 如果有建議歡迎賜教,我十分崇尚交流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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