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期间与武汉同学的日日谈

没有人会否认，2020的开年令人糟心。

用“糟心”这个词，显然有些过于概括与敷衍。生命的离去，体制的顽疾，人性的善恶、价值观的相左和信息的不对称……每一点都带来七情层面的考验。想悉数记录，可文字却不免苍白无力。再后来，眼睁睁看着事态朝着超乎自己想象力的四面八方撒开丫子，情绪的反应反而跟不上节奏了。

每天与各种新闻一同被刷新的，是内心失望的底线。我们在理想高度追求更高更快更强，但现实里总有更无能更无耻更卑劣在等待着我们。

不在战斗一线，我不清楚病毒究竟多凶险狡猾；不在那些城市，我不清楚普通市民们在生死一线间的感受……但我清楚即便身在那里，我依旧无法弄清楚绝大多数事情。这个时候，照理应当听从专业人士的意见。可惜，权威的发言，依旧蒙着值得怀疑的面纱。不知道应该看什么，不知道应该相信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这怎么能让人不产生沧海一粟的无助呢。更何况，这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我关闭了朋友圈，限制了每天刷新闻的时间。甚至为了排遣想要不停刷新闻的焦虑而下载了一些无脑的游戏来分散注意力。

离新闻很远的时间里，我离朋友很近。因为大学室友H身在武汉，我得到了一线缝隙，借由媒体之外的声音体会着事态的演化，也好像因此对这个寒冷冬天的感受更具象一点。这个声音绝对不伟大也不悲情，它普普通通，甚至有时难免显得愚蠢。但有人说，记忆是我们的责任。那么，我碎碎叨，您浅浅看吧。（省略若干实在无聊的对话以及若干很深刻太深刻以至于无法分享的对话）

---嘻嘻哈哈瞎说话---

12月31日 武汉卫健委首次公开通报发现27例病毒性肺炎病例 未发现明显人传人现象

武汉：多云，-1℃-6℃

上海：晴，2℃-5℃

T：听说武汉发现不明原因肺炎？你要注意安全啊？也照顾好妞（H的闺女）哦。

H：是的 我要活下来。

T：勤洗手！

H：嗯嗯

这是11月我开始新工作之后我们的第一次对话。现在回看，我们居然都没有说一句新年快乐。这感情是不是有点过于“凉薄”？

1月21日 湖北省春节团拜会文艺演出成功举办

武汉：雨，4℃-8℃

上海：雨，6℃-12℃

T：你们哪天放假啊？

H：我们不放假 现在特殊时期 我就不出武汉了 防止给祖国添乱

T：棒坏了啊。春节和你视频吧！

H：好啊

再次说话已经是春节之前。我熬过了美国老板和同事“出访”，忙着再过两天就撤离上海，回老家做翠花。她发了朋友圈，说她退掉了大年三十回家的火车票，决定在大武汉待着哪儿也不去，不给乡亲们和国家添乱。这是武汉宣布“封城”的前两天。

她给我看了17号公司年会的照片（比百步亭的“万家宴”还早一天），41位来自五湖四海的家人们一起吃一顿年夜饭。我嘲笑了她的红围巾和PPT背景红到难解难分。那时，我们被告知，新冠肺炎还未发现人传人证据，持续人传人的风险较低。

她给我发了一张带着口罩的自拍，问：“脸大的人戴口罩，哎呦，怎么比平时好看？”

我打下了“GUN”，又默默删掉了。

1月23日 武汉封城，浙江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1级响应

武汉：雨，3℃-7℃

湖州：雨，7℃-9℃

T：在武汉要注意千万千万，不要太劳累，咱家“小伙子”也要注意哦，她不是免疫力不强嘛。

H：她在南京乡下 和外公外婆在一起。

T：那还好。

H：江苏一例

T：浙江都五例了。我们这种攀比好么？

H：你躲在小镇上 乖乖防护

T：昨天出火车站时，一个一个量体温，结果我体温测不出来，噗。

H：你这个冷血的女人 我在家狂打喷嚏 流鼻涕 卒

T：靠，你还好么？

H：我自我隔离了

T：好好隔离，多喝热水。我到家就开始头晕喉咙疼。

H：我胸闷气短 这种盲目攀比的作风 真实符合我们 哈哈哈哈。

T：嗯，我们打认识时就这样。你们（的餐馆）还在营业么，在干啥啊？隔离看书么？

H：我在家窝着呢

1月24日 湖北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1级响应

武汉：雨，4℃-7℃

湖州：雨，6℃-8℃

T：你隔离得咋样，还好么？

H：四天没出门了 好像在坐月子

T：症状呢？发烧么？家里吃的够么？

H：胸闷气短 还有怕死症状

T：呸呸呸，想得美，怎么可能这么就叫你死了。

H：哈哈哈 我脸大 尬歌每日都唱（发来全民K歌一曲Imagine）

T：看到日子很恍惚，都2020.1.24了。

H：我都过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T：想你。

H：我是山顶洞人了 四天还是三天没出门了

T：你刚还说四天，一会儿功夫都不会算数了。年夜饭咋吃？

H：包饺子

T：可以，很北方。看起来这次情况还蛮严重的。

H：你咋知道 我和你说我应该是感染了 自己在家隔离治疗 好在这个致死率低 我状态明显不对 很容易累 胸闷气短3天了 我就保存体力 慢慢熬吧

T：没有很明显的不舒服高烧什么的就憋屈医院了吧？他们不收治，你跑来跑去容易感染。你可别进入自己吓自己模式，你最容易自己吓自己。

H：我是双鱼座 戏精女孩 Leave me alone 让我在舞台上自我表演 自我发挥

T：你说得，我觉得自己都不行了。

H：我们一起上演《不，我觉得我更不行》年度大戏

1月25日 正月初一 全国30个省份先后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1级响应

武汉：雨夹雪，1℃-5℃

湖州：雨，6℃-7℃

T：今天怎么样？

H：还行

T：我看了那些症状，感觉自己不大好，哈哈，完了……

H：泥（你）够了

T：胸闷气短，恶心，喉咙痛，眼睛难受，拉肚子……啊哈哈哈

H：你是吓得吧

T：哈哈，有可能。你们生活必需品还够么？

H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大概是忙吧，或者是懒，我也没有再追问

1月26日 武汉市长表示，500万人离开，900万人留城

武汉：雨夹雪，1℃-3℃

湖州：雨，4℃-7℃

T：你咋样？

H：婆婆发烧 呕吐 乏力 给她隔离了 今天比昨天精神好一点

T：需要去医院么？

H：不去 家里蹲 排除普通感冒 现在去医院不放心

T：好，要顶住！

H：可以的 昨天晚上还唱歌呢 （分享了一首《我愿意》）

T：可以，点赞。我有怕死症状。

H：你想笑死我么 哈哈哈哈 我开始流大清鼻涕了。

T：感冒了？

H：对，冻的。

1月27日 武汉市长愿革职以谢天下，春节假期延长至2月2日

武汉：阴，-1℃-6℃

湖州：阴，2℃-5℃

T：早啊，今天好点么？

H：好多了 我发现自己胖了至少两斤

T：能胖是福。你婆婆呢？

H：她37度 我精神很好 今天一会儿出门买菜 回来洗衣服 做家务 做饭 健身

H：（发来下45度角恐怖照一张）这么胖咋整

T：还行，不胖。我还躺着呢。

H：双下巴 不喜欢 我每天睡到自然醒 好幸福了

T：据说我们县上有确诊的了。我头疼。

H：别怕 感染了大概率不会死 你记住这一点就好 咱俩关系好 所以武汉下来就是浙江

T：汗……

H：刚去买菜了 十点超市开门 十点半抢光 我们明天再买 有人咳嗽 吓死老子了

T：没抢上啊？

H：来晚了

T：明儿赶早！

H：Yes

T：假期延长了，我爹不让我回上海了，噗。

H：我发烧的婆婆现在嫌弃我们买菜带了病毒回家 要我们离她远点 我……

T：哈哈哈，我好想笑。你说我们老了是不是也这么不讲道理啊？

H：是的

1月28日 全国累计确诊4515例

武汉：晴，-1℃-8℃

湖州：多云，2℃-6℃

T：今天咋样？抢到了啥菜？

H：刚睡醒

T：哈？不抢菜了？

H：居委会登记 送菜上门 一天一个样

T：牛了。你们俩身体咋样？

H：出太阳了 今天有空视频么 我昨晚有点孤独 然后失眠了 一失眠就觉得自己过得稀烂 失败 太可怕了（发来武汉晴天图一张）

T：睡不好是正常的啦。摸摸头。终于有点太阳的样子了，好开心。

---直面新冠的进攻---

1月29日 CDC论文显示，12月中旬以来，新冠肺炎接触者之间已经发生人际传播

武汉：晴，-1℃-12℃

湖州：多云，1℃-9℃

T：今天好么？

H：出太阳 很好（发来水仙开花图一张）

T：艾玛，水仙花开了。我有点咳嗽了，是不是昨天视频你传染我哒？（此处有白眼）

H：Maybe

T：今日回上海。

H：Oh my god 那你全程不要和任何人有接触

T：噗，我会带好口罩的。

H：我婆婆严重了 我一会儿带她去社区医院查血

T：那你注意保护自己。回来把衣服都换了。

……

T：婆婆咋样？

H：婆婆确诊病毒感染 不一定冠状 被打发回来在家观察 最好能自己在家退烧 我们小区已经确诊的病人送到医院都没有床位 就放那里 没人管 就在墙根那儿躺着

T：大医院？

H：三甲 所以现在最好别得病 得不到适当治疗 要得病晚几天 可能晚一个星期得到的条件都会好很多

1月30日

武汉：晴，-1℃-12℃

上海：晴，-1℃-7℃

T：早，今天感觉怎么样？

（H发来三张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的检查报告，分别是她自己的，她公公的，她婆婆的）

T：婆婆咋办？

H：找医院 公公又去医院了 我们昨天去了两家医院 今天又换医院做核酸确诊

T：抱抱，不扰你，需要我随时出声。

……

T：你们还好么？住上医院了？

H：还好 你想得美

T：我是想太美了。现在回家待着只能？

H：是的 我打算平躺 等待解放军来援救

T：抱抱，你要多洗手，戴紧口罩。

H：好 我答应你 我会努力。

1月31日 世卫组织宣布新冠疫情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

武汉：晴，0℃-13℃

上海：晴，0℃-9℃

T：早，今天家里蹲还是要出去联系医院？

H：我昨天家里蹲了

（H发来体检表一张武汉大学人民医院的检验报告）

T：阴性表示没事？

H：是浓度不够还没显示

T：那之后还要再去检查？

H：不会轻易去 在家观察 每去一次医院 就暴露在高危环境

T：嗯，那要好好隔离。她心态平稳？

H：还行 就是不肯吃 比较倔强的老太太。

2月1日 全国累计确诊11791例，死亡259例

武汉：晴，4℃-13℃

上海：晴，1℃-11℃

T：早啊

H：zao 我好像感冒了 头疼 TMD因为怕死 窗户开大 吹冷风 着凉

T：十分尴尬，一起感冒吧。

H：你也是吗

T：我也感冒。

H：头疼 TMD手机玩多了 睡觉睡少了 眼睛也痛

T：休息地咋样？

H：根本没休息 打扫 消毒、买菜然后收拾屋子

2月2日 武汉要求当日中午12点前完成“四类人员”的集中收治和隔离工作

武汉：多云，6℃-11℃

上海：阴，6℃-13℃

T：早啊，感觉我现在像一个中年妇女，每天都要送上明天会更好的表情包。

H发来“友谊长存“，“感谢有你”，”相逢是缘”等表情包若干。

T：你赢了。

H：刚买了菜给我婆婆送过去 步行三十分钟浑身湿透 现在洗个澡消毒

T：哈？天热还是你不舒服还是运动量太大？

H：好久没走路了

2月3日 中央强调这次疫情是对治理体系和能力的一大考验 武汉依然是全国疫情防控的重中之重

武汉：多云，0℃-12℃

上海：阴，6℃-11℃

T：猫宁，我（在家）开始上班第一天。

H：昨晚婆婆住进去了（紫荆医院综合大楼 门诊部的照片）又困又累 刚被快递打醒

T：住进去好，这样你可以省点心对吧？

H：政府包吃包住包看病

T：那你自己好好休息，别到处跑。

2月4日 香港出现新冠首例死亡，湖北省红十官员受到处分

武汉：晴，0℃-14℃

上海：晴，4℃-11℃

T：早上起来一直干活儿到现在（11点），今天咋样？

H：然而我还在 赖床 我是社会主义懒汉

T：批准了，请理直气壮懒。

2月8号 李文亮医生于前一日凌晨去世 雷神山医院正式交付

武汉：晴，1℃-11℃

上海：阴，4℃-9℃

T：周六啦，下周正式上班，同事们都怕死了。

H：哈？哈哈哈

T：嗯，不敢坐地铁，也怕公司的中央空调。

H：你呢 几分怕

T：我反而不怕了，死就死吧。

H：我喜欢你的态度

T：最近看了太多新闻，昨天流了太多眼泪。

H：傻子，善良

T：善良无用。

H：我已经屏蔽这一部分信息了 因为真的 没有时间没有心力流泪 我现在要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活下来 像个牲口一样地活下去

2月9日 要求做实做细“四类人员”集中收治和隔离工作 继续征集宾馆学校等场所改造成集中隔离点

武汉：晴，1℃-13℃

上海：晴，5℃-11℃

我们聊了一整天她的工作。

她在2018年来到武汉做餐饮行业，算得上是站在了受冲击的最前线。2019年三家餐馆的盈利情况本就不理想。疫情当前，滞留在武汉员工的补贴，需要应付的员工工资，浪费的食材外加冰柜突然停止运作带来的意外损耗。听起来每一笔账都让人头疼。她每天要和几位在武汉的员工视频，和回到老家的员工及他们的家人视频。她说她真的想心一横不管这些店了，但又舍不得培养起来的那些核心员工。

我们都说不好疫情什么时候能有好转，而她已经开始琢磨疫情结束之后能怎么再扑腾一下了。我分享给她国家出台的一些优惠帮扶政策，问她有没有帮助。她说或许吧，现在都还顾不上琢磨。

2月11号 新冠肺炎被正式命名为COVID-19 武汉在全市范围内进行小区封闭管理

武汉：阴，5℃-13℃

上海：小雨，11℃-16℃

T发2020否极泰来红包一个（拖到这一天才能发红包因为终于收到了1月份的工资。春节假期延长使得发工资的日子延期了小半个月……）

T：早啊！愿2020一天比一天更加好哦。

H：昨晚开始失眠了 可能开始要疯了 两点睡不着觉 感到了深深的悲伤 这么大个红包

T：悲伤什么？

H：没力了 觉得自己失败 孤单

T：现在压在你身上最大的东西是啥？

H：我的一个高中好友说 那些爱笑的人往往过的不开心 有人说 越合群的人越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于是人云亦云 迎合别人 我觉得好像是我自己 感觉好悲伤 我都好想羡慕那些不合群的人 但是自己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不需要那么讨喜 就自己开心的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昨天在讨论跟商场商量减租金的问题 以及与核心员工干部商量之后的工作具体安排 觉得身上的担子挺沉重

T：嗯呐，这个我懂，我们是两个讨好型人格的人。

H：然后就什么都不想管了 躲起来 不想上班 休养半年或一年 天天就这样当咸鱼一段时间 觉得好自由 再生长出什么想做的事情再去做

T：摸摸头。我总觉得呢，生活里总是会出现很苦觉得熬不下去的时候，但是唯一能做的还是要熬下去。管他失败不失败，人没死就都不能盖棺对吧？

H：昨天校友会的会长叫我搞一个群 给大家带来积极阳光鼓励 关心自己确诊以及失去亲人或亲人确诊的人 我一边做这些事情 一边在想 我哪里来的源源不断的正能量呀

T：压榨自己出来的阳光呀！

......

H：你去吧 谢谢你陪我聊天 我已经不郁闷了 我现在充满了活力 哈哈哈哈

T：活力哪里来的？从我这里偷的么？？？

H：对

T：给老子吐出来！

H：谢谢你每天和我说话 目前还不会疯 因为闺蜜吐槽真的可以缓解心理压力 800元/小时 这是标准咨询价格 挂账 等我有钱再结账

T：继续说话到疫情结束，见面再战呀。

---这大概是一场持久战---

2月13日 湖北省委书记和武汉市委书记调整

武汉：多云，9℃-17℃

上海：小雨，11℃-16℃

T：回公司上班第一天。

H：你竟然去上班了 在家soho是昨天结束的么？

T：在家干活儿太痛苦了。

H：那你中午吃什么

T：自己带饭了。

H：好 这样比较放心

T：如果你开始点外卖了 帮我记录一下别人外卖是怎么做到令你放心的

2月14日 情人节

武汉：小雨，5℃-17℃

上海：小雨，12℃-17℃

T：昨晚有没有准时睡觉？还是又拖延了？

H：刚醒 救命 昨晚睡得时候脑壳子好痛 好辛苦 12点睡的睡到10：50 夜里醒了开始想外卖的事情 送个虾片 每个外卖 我说可以凭小票 进店前免除某个外卖单子的金额 立减现金 越想我TM睡不着 我已经自己一个人生活半个月了 好想出去奔跑

T：我的脑子没有跟上，掉线了……

2月16日 全国第1例新冠肺炎去世患者的遗体解剖工作在金银潭医院完成 湖北实行24小时最严格的封闭式管理

武汉：晴，-3℃-7℃

上海：晴，0℃-5℃

T：看看方方日记吧，和你很像，生于南京，住在武汉。

H：脸也很像

T：哈哈，你的未来。

H：你知道么 我昨天竟然一口气看了70页的书，我都惊呆了 我还品了庄子的无用之用 而且我决定减少不必要的社交 不要时刻盯着微信 不要和所有人陪聊 我决定圈一个我很愿意聊天的人 不能超过十个人 你是其中一位

T：忒荣幸了。有退出机制么？我其实不看朋友圈蛮久了。今天中午吃必胜客，买了一个提拉米苏蛋糕，想甜一甜……结果它长得太随意了。

H：是小小的 叫你不要摄入太多热量 要理解每一个安排背后的良苦用心

T：解封之后你来找我耍好不好？想带你吃肯德基必胜客。你羡慕我能回去上班么？

H：不羡慕 但是我羡慕你可以点麦当劳和肯德基

T：我点的是麦当劳和必胜客！！

2月18日 武汉要求社区的24小时封闭管理一定要严格 社区防控是“治本”

武汉：晴，1℃-14℃

上海：晴，4℃-10℃

H：我今天去倒垃圾买东西顺路去超市 发现已经不能买东西了

T：啥叫不能买东西？

H：后来找了一个私人超市 连盐都没得卖了

T：啥？超市关门？

H：必须要社区组团团购才可以 个人不接待 变紧了很多 生活不便 这是我从私人超市的购物现场 隔着铁门递出来 最开心的是买到了指甲刀

T：变紧的原因呢？

H：有人说要发起总攻了 更严更全面的隔离 把发热的人全部抓起来 把乱跑的人全部抓起来 带上红袖章

T：那…你保证别发热别乱跑。

2月20日 武汉新增确诊319例 死亡99例 现有确诊37448例

武汉：晴，3℃-17℃

上海：晴，7℃-15℃

H：给你看看我抢到的食品

T：恭喜你还抢到了酸奶这么高级的食品，感觉你们遥遥无期不晓得什么时候是头的感觉。

H：你看这个排号 限量180个号 而您的朋友小周排到了195号 还好小周昨晚已经高溢价买了300元的蔬菜 小周已经把家里存了一周的东西了 求生欲比较强

T：我更担心这些东西放坏了。

H：是的 还担心吃胖了 饿死不行 胖了不行 菜坏了不行 要平衡好

T：你婆婆咋样？啥时候能出院知道不？

H：观望中

T：想吃中区三层的酸菜鱼了，我俩可以对着这一个菜吃。那时候没钱，不然应该多吃。

H：对啊 后来变成龙俐鱼了 可怕

2月21日 湖北、山东、浙江三省五个监狱发生罪犯感染新冠肺炎疫情

武汉：小雨，3℃-15℃

上海：多云，8℃-18℃

H：今日战绩 五斤排骨 一提卷纸 一包盐 一袋米 一桶油

T：排骨可以冻起来。你咋又抢米了？

H：因为只有5kg米了

T：清米酱。

H：啥

T：清除米很厉害的姑娘。

H：这些小词语哪里学来的

T：跟呕泥酱学的。

2月25日 武汉新增确诊370例 死亡42例 韩国累计确诊病例达893例

武汉：阵雨，12℃-22℃

上海：小雨，9℃-22℃

H：为什么35号 你的朋友 一个人买这么多 比别人一整屋子的人还能吃

T：因为她焦虑。

T：你是不是每天一工作就干劲十足的？

H：对 刚去拿菜了

T：抢菜小能手

H：这个98元的 比我那天在美团买的300元的菜还多 你说现在是不是瞎搞

T：是的，拦路抢钱。

H：细思极恐 手里这点钱 不知道能买多少东西

T：你们的货币购买力现在不太稳定

H：是的 所以我就买一些吃的在屋里 安心 如果不会团购 不会见缝插针找货源 老人真的很可怜

T：还有那些扫码才能进去的商场，不会用智能手机的人被逼死。

H：很可怜 你的朋友成为了全小区 唯一买到草莓的人

T：你们这个团购单子太复杂了真的，我完全无法处理。

我们的对谈每天都在继续。最早想以每天聊天的形式陪伴H同学的时候，我没有料想过封城是这么持久，战役的伤亡是如此惨痛，真实的一个个故事是那么痛彻心扉。

在某一天，她说她醒来躺在床上，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觉得自己是不是只是在某部电视剧里。我想她没有说出来的下一句是：希望“卡”声之后，一切都能恢复到曾经。

逝去的生命能回到烟火气十足的生活和工作里。依旧会因为工作忙碌而焦头烂额，但从没动摇过热忱的态度和专业负责的精神。或许车厘子还是挺贵的吃不起，但转身买一袋子香蕉回家也很好。爷爷还有孙女，女儿还有爸爸，妻子还有丈夫，妈妈还有儿子……

被大幅冲击生存底线的行业和企业能恢复昔日的经营。养蜂人可以跟着花期赶路，草长莺飞，四季如春。我们能坐在街边小店吃上一份热气腾腾的越南河粉，帮身边的游客指一指路，也能看清到对方回赠的笑脸。

当然，这一切只是美好的愿望。脚下的路，无论是平坦还是坎坷，都需要一步一步走下去。愿我们都不会忘记这些日子里发生的那么多平凡或者不平凡的故事。它们是生活里宝贵的教科书，带给我们对生命、大爱、责任、敬业，对公共管理、产业经济、新闻媒体、危机应对等方方面面的思考。或许若干年后，很多彼时的翘楚，都是以2020年春节为起点萌芽成长的。

想要黑暗过去，我们都要自己动手拉开窗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