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的夢遊（4）

從教授那里出來，不知何處可去，于是就在街上閑逛。

拐角那里有一株大樹，走過去便看到，樹下泥土里有一個凸起的洞，很多螞蟻爬來爬去。

我也不知道為了什么，就這么蹲著看了很久，等到我發現腿已經血流不通的時候，只能坐在泥地上，等著麻癢和疼痛一起過去。很難熬的時間。可螞蟻仍然在爬，有幾只都爬到我的腿上。手指彈下去，它們又執著爬上來。我嘆了一口氣，干脆伸出手，讓它們通過這突然而降的天橋，來到這個忽然而來的世界。

對于螞蟻來說，這是一個龐然大物，說不上會不會讓它們想起恐龍橫行的歲月。雖然那個時候，人類和它們一樣，不得不努力活下去。

教授始終沒有從倒吊著的棚頂下來，她也沒有說什么，自從她問完了關于做不做志愿者的問題，也就再沒開口。我又找不到什么可供開心的東西，只好一個人離開。出門的時候，門衛繼續保持警惕，我則對這剛換崗的人笑了一下。

「奇怪，為什么我要對他們笑？」

我總是有一些舉動，似乎完全沒有邏輯，這讓想起教授曾經研究過的課題，她確實是一個神秘的人。

但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算有一天她真地對我說了什么，我大概也不會在意。

腿上的麻癢，漸漸過去，剩下的那點難受勁兒，也就沒那么難熬。

螞蟻爬來爬去，似乎對我并不感興趣，反而在口袋邊找來找去，大概是昨天吃的一點水果糖渣吧。

「小東西！」我笑了笑，仍然詫異笑得莫名其妙，然后站起來，抖了抖衣服。螞蟻仿佛雨點，落在地上，毫無疑問這樣的距離，對它們沒什么難的。我小心抬高腳，不打算用自己的重力考驗它們外骨骼的堅硬程度。

此時，街口的大屏幕上正在播報今日快訊，似乎是又有一艘飛船開向某個星系。我實在記不住那些名字，這樣的歲月，總有人離開，也許是五月花，也可能只是奧德賽。我想，對于一個成年人，只要懂得遨游的技巧，似乎都能在這個城市找到漫步的可能。飛到外太空，當然很好，可對于我這樣年紀的人，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

未來屬于時間充裕的人，過去則更為公平，至于現在，我們都在擁有，也都在失去。

這真是一個很好的時代，也是一個迷人的世界。

除了它已經破產這件事，我對出生的城市，沒有任何抱怨。

即使稅收又增加了一部分——因為去大城市的人太多，而且年輕人也大都選擇跟隨飛船去別的星系討生活——但能收到的，卻不會太多。大部分人，都像我一樣，處于免稅線之下。只是生活中的設施，確實變少了，最讓我感到難過的，大概就是那所市立圖書館也關閉了。

我大半時間，都曾在那兒打發，現在則覺得無處可去。

教授就很善意地推薦我去辦張月票，這樣只用花上四個小時，就能到隔壁市的圖書館繼續過我喜歡的生活。

在有辦法的日子里，我并沒有接受這個建議，也許以后會改變，誰知道呢？再說，我怎么就會一直過著完全相同的生活呢？難道就因為我喜歡。喜歡和憎恨，可都是最容易改變的情緒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