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怵目驚魂28天（2001）——扭曲的是這個世界，不是你

Donnie Darko: Why do you wear that stupid bunny suit? （「你幹嘛穿著那套蠢到不行的兔子裝？」）

Frank: Why are you wearing that stupid man suit? （「那你又是為什麼穿著蠢到不行的人類裝束？」）

在金馬影展看了《怵目驚魂28天》(Donnie Darko, 2001)。

本片男主角Donnie是個青春期男生，陰鬱、憤世嫉俗，並為精神疾病所苦。某一天，一隻巨大兔子降臨他面前，告訴他距離世界毀滅只剩下28天6小時42分鐘12秒。在這28天裡，巨大兔子Frank越來越侵入Donnie的生活，對他下指令，讓Donnie看見越來越多幻象、做出越來越多瘋狂行徑⋯⋯在Donnie眼中逐漸失控的世界，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哪些是現實，哪些是想像？

在片頭，Donnie給人的印象就是個沒禮貌的屁孩，對媽媽罵bitch、跟妹妹說等她上八年級就可以生小孩，但隨著劇情演進，觀眾卻會發現Donnie其實不是壞人：爸爸開車差點撞到老太太，他馬上下車查看對方是否無恙；看見在學校受欺負的移民女孩，他總是露出關心；而在他的諮商師對他進行催眠療法時，他一反平時憂鬱冷淡的模樣，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嗚咽著「我怕孤單」。就像諮商師對他父母說的，他的症狀只是反應了「對支配著世界的威脅性力量越來越深的焦慮」。

他的「不禮貌」正正是他的「不正常」之處：他的病在於他無法忍受虛偽的世界，一定要直指這世界美好外表背後的腐壞。比如說，學校請來形象健康的雞湯講師，他當面質問對方那些愛啊、克服恐懼的廢話到底對真實人生有什麼幫助。英文課上，學生讀的文章裡一群孩子破壞一個老人的家，最後把搜刮到的錢都燒了。為什麼？老師問。「破壞帶來新的改變，」他回答。「他們燒錢的舉動，正是諷刺之處。」（我認為這意思應該是指，這些孩子不是為了搶錢 — — 一種仍在資本主義規則裡的犯規 — — 而是要徹底破壞規則、嘲弄規則、藐視規則）。

「破壞帶來改變」，我想這就是Donnie想要的全部。

當用心上課的女老師，因為給他們讀了這篇帶有暴力內容的小說，受到家長代表的投訴被辭退；當雞湯講師被揭發其實是個戀童的變態，卻仍有讀者認為這全是陰謀為他申冤；當Donnie的輔導老師畫出一條線，在兩端標上hate跟love並以此作為一切行為的判準、所有可能的複雜動機化約為二元⋯⋯扭曲的到底是Donnie，還是這個世界？

看電影時，我坐的位置是第一排最邊邊，抬頭看螢幕，所見都是歪斜的場景、變形的臉孔。看這部片總有種被打中心臟的感覺。電影尾聲（我就不爆雷了XD）播起了mad world，清澈的鋼琴配著歌詞：

All around me are familiar faces

Worn out places, worn out faces

Bright and early for their daily races

Going nowhere, going nowhere

Their tears are filling up their glasses

No expression, no expression

Hide my head, I want to drown my sorrow

No tomorrow, no tomorrow

And I find it kinda funny, I find it kinda sad

The dreams in which I’m dying are the best I’ve ever had

I find it hard to tell you, I find it hard to take

When people run in circles it’s a very very

Mad world, mad world

— — 我幾乎要眼眶泛淚。

後記：這片的情節其實有蠻多技術性問題我沒有看懂。例如時間旅行到底是怎麼運作的、巨大兔子Frank到底是什麼人——但就連這麼重要的部分沒看懂，我還是覺得這部讚到不行。本片確實有不少時刻令人屏息，然而它所有驚嚇的效果，都彷彿只是深刻劇情的佐料。它是偽裝成驚悚片的 — — 的什麼？我也說不出來。總之謝謝金馬。

＊電影資訊
中文片名：怵目驚魂28天
英文片名：Donnie Darko
導演：Richard Kelly
年份：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