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讀《聖經》〈創世記1:27〉
《創世記》是基督徒,甚至是非教徒經常接觸到的《聖經》經卷,頭七章講述創造的故事亦是頗為人熟悉。
第一章的「起初,神創造天地」,已經深入西方文化骨髓中。
但閱讀第二十七節,我們一是匆匆讀過,一是毫不留意,或甚是覺得經文重複累贅:
英文新國際版聖經(NIV)版:
So God created mankind in his own image, in the image of God he created them; male and female he created them.
和合本:
神就照着他的形像創造人, 照着 神的形像創造他們; 他創造了他們,有男有女。
So created God - man in His [Own] Image, in the image of God he created him, male and female he created them.
我們嘗試展開(unfold),這一節經文。英文22個字,中文31個字。中文三句加標點排列整齊呢!(這當然不是重點。)
古人是怎樣去領受這一段經文的呢? 好像我們般透過屏幕?透過閱讀印刷本聖經?透過閱讀經卷?還是透過祭司恭讀聖言?下面的場景大概沒有爭議:
- 古人多數不懂得文字;
- 這是猶太人珍貴的宗教典籍,而且是創世記的第一章;
- 這是創世故事中關於人類的重要一節;
- 祭司大概用恭敬神聖的語調緩慢莊嚴地讀出這一節經文。
受眾不會如我們般可以跳讀式縱觀此節全貌(holistic impression),而是連續地(sequential)聽到這個內容類似的經文三次。
第一句:創世造民
大家閱讀下文時,請參考原文的英文翻譯,理解原文的詞語次序。一開始,受眾聆聽的是「創世造民」的宣告,在此段經文中出現過兩次。
聽眾聽到的就是:
創造! - 神 - 人 - 以神的形像
在聽眾腦中會出現以下的情景:
經文是甚麼內容?創造!
誰創造?神!
創造了甚麼?人!
竟然,有甚麼特色?以神的形像!
第二句:神威造民
第一句已經非常驚人,在眾民接受到這樣爆炸性的資訊後,以免有人發白日夢、不專心、懷疑聽錯,經文重複:
以神的形像 - 祂 - 創造了 - 他
第一句末的詞語和第二句啟始詞語重複。修辭學上,這個情況叫「頂真」,用「以神的形像」重複,這樣吸引了下面聆聽的群眾,信息如同退去的大浪般重新歸來。
在聽眾腦中會出現以下的情景:
以神的形像!又重複?是誰?
神!祂做了甚麼?
創造了!創造了甚麼?
人!
多麼偉大的創世故事。在席聆聽的眾民再次確定了「上帝竟然用他的形象創造了人」;「人竟然是上帝以祂的形像創造」。
不慢慢閱讀,代入先民的處境,根本無從感受如此偉大的神諭。
第三句:所造的,是你和我
然後眾民大概是把專注力放在神上面,因為他著實太偉大。但是第三節的頌讀,把場景由直通天庭直拉到落眾民所處的地方:
男人、女人 - 祂 - 創造了 - 他們
在聽眾腦中會出現以下的情景:
男人、女人!甚麼?關我們甚麼事?
祂!甚麼?我們和神有甚麼關係?
創造了!甚麼?神創造了甚麼?
他們!
在聖言誦讀的過程中,突然叫在席眾民,眾民從創造的衝擊猛然驚醒時,再次肯定了在這個地方的眾民,不論是旁邊張三李四還是我的仇人愛人,原來都是神所創造。
去到這裡,27節的豐富已經是一場4D環迴立體聲的大戲了,28節一開始說「被祝福的」就更建立神人間的親密。
但是要用幾多時間去咀嚼27節?絕對不是今天閱讀這一節的時間,我們要代入時人聆聽的場面,才能夠一窺這些古典文學遣字的細妙。
如果通俗地講,這節經文講的,就是「重要的事要講三次」。不過這三次,調節了詞彙的次序,把這個故事的涵義詳細從多面向交代。經文,其實可以很微妙精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