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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短記3:再會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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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好好的告別,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其實有多少人,都是在倉促、慌亂、侷促或隱蔽中離了家,失了散。

上一次離開台灣,直到坐上飛機,鬆懈下來,我的離愁別緒才有空間浮出水面。這次也有相似的軌跡,匆匆改行程、訂票、約人時,也沒有太多感觸。直到我在關店前兩小時趕去飛地,在小巷子裡七彎八繞,終於來到久違的輕檸黃的門口,看到那些只在IG上看過的新文字、新裝飾,才頓然有一絲近鄉情怯。

所有的久違重逢、撫今憶昔、殷殷不捨、悲喜交集,都乍現於重撫飛地裡山勢般高高低低的書籍和信物之瞬間。熟悉的,舊的,久違的,新的,陌生的,賽博熟識的,還有這空間本身,在其中曾發生過的一切,每一場大家坐得緊緊密密的講座、分享、對談、觀影,每一場相約或意外、舊雨或新識的相逢,那麼多的第一次乃至而後第二三四無數次。「過去每一分鐘……剎那之間湧向我。」

一期一會,一會就如牽引出一世。

行到櫃台前,正巧看見那份香港設計的告別小卡片,我伴人買過的。像看見舊友那樣的取來看,自然,都是一些不可能來得及做的小儀式。一張寫,做一份醃製物,等到多年後的重逢再打開。另一張寫,和朋友相約,去探訪這城內沒有吃過的小食。不行了,原先還努力忍住的鼻酸,這哪是安慰劑,分明是催淚彈。我把卡片放回去,轉去角落裡哭。

我給台北的眼淚,悉數都留在了飛地。

可以好好的告別,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其實有多少人,都是在倉促、慌亂、侷促或隱蔽中離了家,失了散。


結帳前,我問店長,沒帶飛地護照,可不可以把這一年的印章蓋在紙上,我帶回去貼。

報出號碼後,她驚呼,原來你就是某某!我一直聽說你,現在終於見到了。原來店長是我出國後才來的。還未見過面,就已經拜託人家幫過許多忙。身上沒有帶什麼手信,我把在DC女權脫口秀活動裡得到的一個「終結月經羞恥」(End Period Shame)徽章從書包摘下來給她。她笑,好像在交換信物。

是信物啊。是候鳥,從另一處「飛地」捎來的微小草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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