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出岛外的伊卡洛斯

1号档案馆 2017-06-06

古希腊神话中有这样一则故事：老艺术家代达罗斯为了逃离专制国王米诺斯所在的克瑞忒岛，带着他的儿子——代达罗斯，用羽毛、蜜蜡制作羽翼飞越大海；然而不幸的是，伊卡洛斯由于飞行顺利而过于自信，竟然离开父亲的航线而向高空飞去，却被太阳的热量融化了黏合翅膀的蜜蜡，最后在空中坠落而被海水吞没。

昨日的推文就犹如这被海水吞没的伊卡洛斯，不听勿碰敏感历史的劝告，因而推完后瞬间就被删。可是，对于T·A·M这样一段沉重的历史，后人选择无视或者沉默，真的是应该的吗？

No，答案永远都将为NO。

一、关于T·A·M的历史真相是什么？

所谓T·A·M事件，狭义上指19XX年6月3日晚间至6月4日凌晨，中国政府派遣军队至北京T·A·M广场对学生集会进行的清场行动；广义上指自19X'X年4月开始，由大学生在北京天安门广场发起，持续近2个月的全国性示威活动。我们现在讨论T·A·M是针对后者而言。

T·A·M的起因主要有以下4点：胡耀邦的逝世、政治贪污腐败、大量失业问题、东欧剧变；其中第1点为直接诱因，第2-4点则为深层原因。当时学生们上街抗议的方式是绝食、静坐、占领广场、设置路障、焚烧车辆，除个别情况外，学生们采取的主要是非暴力的抗议方式；其诉求则在于追求社会平等、解决政治贪腐问题、实行新闻自由与言论自由以及支持中国推动民主化。最后，整个T·A·M事件以军队成功干预、驱散抗议群众，政治体制改革随同赵紫阳的下台而被迫终止为结局。

二、它与我们这一代又有何干？

我的回答是：T·A·M所体现的问题正是我们现在亟待解决的问题，我们无视它，实际上就是在回避我们自身所面对的问题。贫富差距过大、政治腐败、司法不独立以及渗透到公民生活每一角落里的审查制度等等，这些二十八年前的学生们要抗议的问题在今天不仅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愈加严重，并且已经深深地影响到生活在这片土地之上，包括你我在内的每一个人。

先说贫富差距过大；由国家统计局颁布的最新数据显示，中国2012年-2016年的基尼系数分别为0.474、0.473、0.469、0.462、0.465，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我们假定这组数据是相对真实的（实际数据很有可能远远高于0.465这个数），那么这组数据就绝不能被忽视，因为它意味着中国社会的贫富差距至少已经连续5年都远远高于0.4这样一个警戒线。

其次，关于政治腐败，先来看看中纪委网站上于近期公布的一组数据图：

从这组数据上我们可以看出国内政治腐败是呈现为何种状态：4年时间总数为16万的“违规”案件，而且数量还呈逐年递增的态势；事实上，这组数据也不过是冰山一角，因为由于腐败者的暂时收手和权力的庇护，必定还有大量腐败问题未被查处。

最后，关于司法不独立和无处不在的审查，则可以从雷洋案最终的结局，和每一次社会热点事件（如泸州中学生死亡事件）爆发时必然会有的官方删帖行为中看出端倪。

由于以上问题的存在，生活在当下中国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都将深受其害。农民不能再单纯靠土地吃饭、工薪阶层备受生活成本急剧上升的煎熬、校园里的知识分子不敢再发声而昧着良心为权力唱赞歌、商人战战兢兢依附权力而活；即使是权力拥有者，也不得不整天防范篡权者和随时都可能会发生的民众暴动。

中国与全球化智库（CCG）颁布的一份《中国国际移民报告（2015）》显示，截至2015年，世界各地华侨华人数量总数约为6000万，中国国际移民群体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海外移民群体；而在2000年-2013年间，获得美国永久居留权的中国大陆人口约为90.3万人。这就构成了一个极为讽刺的画面：在官方宣称的盛世中国下，这个民族的财富精英和知识精英们，早已用脚给这个所谓的盛世投了最为诚实的一票。

但问题是，14亿国人中最终有能力逃离的毕竟是少数，剩下的大多数最后还是要靠自己去解决这些问题。而今天能否有效解决而非进一步激化这些问题，则取决于我们这一代人如何从历史中吸取教训，并采取实际行动以避免悲剧的重演。

三、我们今天该如何反思T·A·M？

首先，对于L.S中的死难者，不管是学生、市民还是军人，我们都应该予以悼念。悼念死去的学生和市民，不仅是为了铭记那段激情昂扬的岁月，也是为了铭记他们那一代人面对强权时所表现出的勇敢、执着和自信，和铭记他们始终坚持用静坐、绝食等和平而非暴力的方式表达他们对社会正义的诉求；悼念死去的军人，不是为了洗白，而是为了使后人明白，他们也不过是这场运动的牺牲品而已。

其次，我们必须认识到L.S所存在的问题；在由Carma Hinton制作的长达186分钟的记录片《T·A·M》中，韩东方接受采访时说的一段话很值得深思：

“我把BaJiuMinYun比作一个没有熟的果子，一些人很饿，饥不择食，忽然发现一个果子就扑上去，甚至连嚼都没嚼就咽下去了，然后发现肚子痛，又苦又涩。你说他应该不应该吃？说他不该吃，他饿；说他该吃，他吃的是个涩的，是个不可以吃的东西。”

T·A·M涩在哪？学生领袖们组织能力的相对欠缺，包括农民、军人在内的基数庞大的民众公民意识的淡薄，以及因执政者态度的傲慢而使双方的对话缺少平等精神等等，这一切，都使得这场本有可能推动中国走上正轨的运动，在最后不幸染上了极为悲剧和痛苦的色彩，而以刚实行不久的政治改革被迫终止为结局。 

今天，我们应该学会像他们那一代人去关心政治、参与政治，并超越他们学会理性对话。因为这无关乎民主、自由这类大口号，而是实实在在地关乎每一个雷洋最基本的生命权，关乎每一个还抱有新闻理想的新闻人所渴望的言论自由权，甚至关乎每一个“落马官员”们的尊严权。如果对于宪法赋予我们的这些基本权利，我们自己都不努力去争取，谁又能帮我们争取？

尽管今天谈论政治随时都有被请去喝茶的风险，也随时都可能被加上“煽动颠覆政权罪”、“寻事滋事罪”等等罪名，然而，仅仅因为恐惧，人们就必须放弃言说和表达的权利？就必须对罪恶保持沉默而任其发生不管？就必须让下一代人也继续忍受这样的生活？

答案仍然是，NO。

四、结语  

事实上，我们既不需要由他们所构建的乌托邦，也不应该允许让他们来决定我们的生活，并且让他们来定义我们这个时代。我们所需要的，是真正地站起来，睁开眼去观察这个真实、可爱和冷酷的世界，和运用我们自己的理性、勇气和信念，去书写、去对话，去塑造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精神。

因为这个时代并不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不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它只是唯有我们自己，才有权利对其进行定义的一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