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編輯室|#香港竟然是考現學演習的最佳場所!?|#編輯M @floorslippery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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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疑人生就去散步
1986年,日本路上觀察學會成立,藤森照信如此說:「最後的自由(…)更具體地説應該是──當我們在街上漫步時,發現有趣的東西會(使自己)感到如釋重負,彷彿這時我們的眼睛才真正屬於自己,整個城市似乎也更加令人自在。」
近半世紀過去,藤森照信再看今天的社會,對「最後」的時間觀念應該有新的見解。2022年,疫情最大的功績,是生活習慣的顛倒與覆沒。我們對外界與公共空間越發疏離忌憚,又難將不自在的重擔,向任何始作俑者討債。流失的自由像骨肉分離,用口罩與針筒築成的龐大圍牆下,我們內裡長存的,從惶惶不安變成痛哭與憎恨。帶着滿腹負能量去思慮「活得健康自在」的可能,想想也覺得是個開得太大的玩笑。
▶ 小心地滑是一種幸福的癮
也是在這個年頭,我像擁有第二童年一樣,再度孤身把玩起「小心地滑」的鑒賞經驗,為將近三年半的觀察眸子蓋棺下土,願是鳳凰涅槃,為死城找個重整呼吸的換氣方式。我坐在灣仔公園裡乾旱的模型船池旁,掠過了無生趣的為防疫之由虛加封鎖的象棋桌椅(老人仍在上方打趣捉棋),面對「咕菇固」數十之眾你眼望我眼,遠瞰虛位以待、葉落有聲的球場,探見被打掃得清爽好比新居入伙的死胡同,轉悠在鐵欄外圍像宮庭迴廊的琳瑯苗圃。我盡量隔着濾棉吸入免費空氣,趁腦霧消失時任意收納專屬我的寫作意象,反正不另收費。
也許這裡含菌量夠低,我聽到了真正的幸福之歌──這個城市的嗓音,像小教堂裡的管風琴,向陌陌路人唱愉快的歌、傷感的歌,神聖的歌,設法讓自己貼近她想遇到的聽眾;她唱的節奏是莊嚴的慢,開首的歌詞總是這樣:「平淡的你,身負平淡的絕望。准你向我訴說,你絕望的平淡。讓我聽到,你今天艱苦的工作。」接下來和唱的部分,當然是由我們接力的。
是的,我因此選擇稍稍為她停頓,躬着身子栽進「考現學」的情境中,回想在香港那個勉力記錄她的光景的人。他捕捉口罩之上言盡畏懼的目光、枯冷病塌上的老人、樓梯鋪與後巷的花樣微觀、被封條綁架的公園設施,他提及的這些時代意象,對她這個時不時流離失所、紛擾徬徨、多災多難的歌者來說,雖則過份逼真,倒也成為極為重大的標識──我們竟然默認這一切降臨在她身上,每每在焦躁的事發現場背後,交由自命倖存的他惶惶然道出,這位歌者以肉體赴火蹈刃的現狀有何驚心。
▶ 2022年香港,就是最佳的考現學演習場所
之所以妄說,這是所謂「最佳」的考現學演習場所,就引狄更斯《雙城記》的聰明說法: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歲月,也是愚蠢的歲月;這是信仰的時期,也是懷疑的時期……(下略)」。
他嘲諷以「最純粹」的等級來判定一切的人,然而好的壞的,能成的不能成的,理智的着魔的,全也混在一起,難以悉數拆分。
最真實的是,我雖像個外鄉人般努力演習,以敏感的技法深剖解體香港的皮囊,但救贖不曾發生,又怎可以談上最佳。我雖說是考察,但單是閱讀每次在手臂上莫名其妙出現的疤痕,又怎可以為這城市理順她的病理?昔今與永恆,人類在動蕩和煙霧中決定所作的,是為了防範曝露在各種更誇張的憂慮與爭議之中。我對考現學尚存想像,儘管難以平息倫理與道德爭吵的軒然大波,它仍可以愛之名,解釋人們的渴望,拓印出人類環境的刁鑽的刻度。
▶ 變得聰明的考現學
說到考現學,理解城市旁觀者眼中「再創造」的世界,具備求知欲至關重要。請你記住是從你內心渴望所見的,有細微而瑣碎的事物,但願聽到你喉中悲哀的哽咽,為著曾經錯過與偕伴同看清楚意象和紋理的快感,而再次深入查問。考現即是反思,不是一場徒然的擁護現實歷史及嚴謹科學贅述的新穎競賽,更不是無的放矢的個人行為。
如果要迎接一本新的考現學著作,我的願望是──那是屬於任何人的永遠合時的喜劇讀本,讀著的人可以隨意變換結局,想它是古典詩就是古典詩,想它是網絡謎因也能成真,想它充滿惡趣味和戲謔性,也可變得妄語盎然。
是的,考現學也就是偶發的藝術,遇上自作聰明的計劃,然後為每個陌生的臉孔,熟悉的靈魂,誕下象徵不安定與期待的新生命。考現學是一個對「老調重彈」置諸否定的生活方式。在夢中她對我說,歷史終究是個巨輪,你要是夠尖銳,就可以戳穿它,偶爾換個新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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