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搬家,从来没停下

阿布拉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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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来成都的时候,没有收入,租住在一个老小区的一间用木板隔出来的隔间里,每月300块钱。那时候网络没那么发达,租房信息都用纸张贴在小区外面,你想租哪里的房子,就去那里转悠,从大门口找信息。如今看起来300块好像很便宜,但那是15年前,房子也谈不上什么质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床除了睡觉,兼做椅子。厨房和厕所公用,但住在那里的四个人,心思都没在生活上,住了四个月,我从没见过有人下厨,合租的大家几乎没有交流。后来苦于一对年轻室友半夜三更不睡觉,木板隔音又差,交涉无用之下,提前退租。

读研的几年,换过两次租。

第一次和已经毕业工作的师兄合租一个套二,我住小卧室,大约十来平米,有床有桌有椅还有柜,再加公用的客厅,400块。和上次相比,这个价钱算是公道。师兄生活作息规律,而我也安静惯了,这段合租因而相安无事。他有些晚上会买来宵夜,如果我在家,会叫上我一起吃。然而终究直弯有别,没能做成朋友。

那间屋子里最深刻的印象,是汶川地震之后,我从厦门回来,看到书架上的东西,掉了一地。还有一次六级余震,持续了几十秒,窗户和门格格做响,以为要死了。

后来他有了女朋友,经常带回来过夜,虽然也并不常侵占公共空间,但我仍然觉得,是时候找下一个住处了。

前两次的租房经历,从没见过真正的房东,合租的是二房东,一切手续都和他们办。这一次心想,我也可以当二房东啊,多花些功夫而已,没准还能给自己省些房租。于是,我以1000块的价格租了一整套套三的房子,房子仍旧比较老。七楼,仍旧没有电梯。但南北通透,还有个很大的客厅。我占了一间卧室,另外的两间租给了四个人,一对情侣和一对女生朋友。分别租了400块,我自己需要分摊的房租,便只剩了200。这笔生意初时看来十分划算,我花了有史以来最少的钱,住上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房间。然而,第一次在成都租房时的噩梦重演。情侣二人关起门来过日子,但那一对女生,扮演了第一次的年轻情侣的角色,半夜不睡觉。倘若像先前的年轻情侣那样,只在自己的房间嬉闹,因为和我的房子之间隔着客厅,不太过分的话倒不一定会影响到我。但她们喜欢看电视,电视和我的卧室只一墙之隔,我睡眠很浅,最小的电视声音也会让我辗转反侧。明示和暗示都不起作用,强自忍受了一个月,几近神经衰弱,最终只能跟她们摊牌,希望他们搬走。为此,我退了她们那一个月的房租,从前的如意算盘,尽皆落了空。

自此心灰意冷,觉得连二房东也难以胜任。和房东以及合租的情侣商量后,将二房东的身份转让给了情侣,我自己也搬了出去,和一个相熟的朋友,换了个地方,另起炉灶。这是第一次和朋友合租,一切好说。加之,那位朋友也是个安静的文艺青年,多数时间在读书写字,又爱喝酒,和我可谓臭味相投。那段日子可能岁月过于静好,十多年后的今天,我竟然完全想不起房租多少。但我记得一件事,有天他发给我个视频,是艾未未的《老妈蹄花》,那是个以偷拍方式拍摄的记录片,记录了艾未未从北京赶赴成都旁观谭作人庭审而遭到成都警方种种非难的全过程。谭作人是位律师,他为汶川地震死难者请命,企图追责豆腐渣工程而被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的理由逮捕,很多当时的“公知”声援他,艾未未是其中之一。那个视频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在那以前,我以为我深爱着党和国家,从未察觉到其中龃龉。那之后,我开始觉得很多事情不太对劲,疑惑越积越多,很多情感因而变了味。

研究生毕业之后,我和朋友分道扬镳,我搬去了公司附近,单独租下了一个套一,终于结束了和人合租的生活。

也是没什么钱啊,又在闹市区,只能租个比之前住过的都老的房子。建于八十年代的房子,窗户漏风,水管用筷子一戳一个洞,浴室没有封闭,因而也没有浴霸,冬天洗澡很是考验毅力。还好我老家缺水,从小熟悉不洗澡的味道。那房子最大的优点是独立空间,房租不贵,只要800块一个月。终于可以接待家人了,虽然只能打地铺。有次二姐来了之后,回去告诉哥嫂,嫂子在电话里问我,是不是住宿条件很差?你要是不辞职考研的话,现在住的就是自己的房子,钱应该也攒了一些,没准都结婚了呢。我在电话这头哼了一下鼻子。

一年后,经济稍微宽裕,首先要改善的,便是住宿条件。在东二环外,花了1100块每月,租了个有电梯的套一,啊,终于住上了电梯房,也终于可以时隔七年再次招待腿脚不太好的老妈。她那时候已经七十岁了,和现在相比年轻得不行,还可以独立出门,从花市里搬回来一盆三角梅。那盆红色的三角梅在她回去后还在我的阳台上盛开了很久,直到再一次搬家,新家没有地方放置,只能留在了老家。

新家是因为换工作,想离公司近些。公寓楼,酒店一样的房间,比之前小,只有一间。但比之前贵,要1200一个月。看房的时候不察,搬进去后发现,窗外几百米就是铁路,每天定时有火车驶过。开始觉得吵,没多久习惯了,竟然可以置若罔闻。也是在那间房子里,开启了人生第一段也是唯一一段共同生活的恋情。在那之前,不觉得我可以和别人朝夕相处,一起生活。那之后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那段感情持续了三年多,换了三个住处。中间两年,租的套三电梯房,1800一个月,二环边。最后的半年,又搬去了二环对角的某个青年公寓,套一,1500。在那里,他领回了两只小奶猫。小猫小时候好闹腾,晚上也不睡觉,使劲挠门。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神经衰弱,反而渐渐觉得,养个小猫挺好的。而以前,打死我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到这件事。但小猫知道谁对它们更好,和我始终若即若离。

也是在那里,我被误诊眼疾,以为要瞎,辞了工作,开车上路,再也没回去。

后来我买了房子,接来父母,以为再也不用租房了呢。谁知三年过去,和父母的相处也难以为继,只好又搬出来另过。

看来,我和其他人共同生活的最长时间限度,便是三年了。

我现在租住的房子不大,套二,条件算是不错,只是在四环之外,离市中心远了点。租金2200块,比我刚搬离的那间多了400。每次租房经历,我都尽力回忆租金,但实际这些数字大多除了我个人意义上的纵向外,横向对市场的反应意义不大,因为它们都分散在不同的区域,质量有别。不过最近两次租房,在同一个小区,同一个户型,设施也大差不差,只是时隔两年,价格差了400块,要比较 ,这次相对可靠。

最近的两年多,我又回到了独自生活的状态,一度觉得可能的事,好像渐渐又变不可能起来。

然而,人如粒子,终究充满各种可能。谁知道呢,走着瞧吧!

PS:这是和@魔鬼小編 的“纽成一片”系列,我出的题“租房”。小编的文章在这里:租還是買?

下期她出题:路灯

另外投个机,一石二鸟,这篇文章也当做@土豆炒青椒 的租房定心丸的活动文吧,希望没犯规。XDD

CC BY-NC-ND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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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拉赫来自中国,很喜欢记录,不光写字,用APP记帐都一记十年。中国很大,但对一些人来讲,它又小到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于是,在动荡的2019年,我怀揣着对世界的好奇来到Matters,从此很多扇大门渐次敞开。我很珍惜这里,希望继续记录生活,也记录时代,有时候发发牢骚,讲一些刺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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