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Foolish Heart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这人时的一阵悸动。

那是个秋天，耳边都是风声，掉下的枯叶铺成暗黄的地毯，和她穿的风衣一个颜色。两人就慢慢在路上走，她陪着他去修自行车。已是很早以前。

他此刻就在床边坐着，她与他已有一年多没见，由于临考前的焦躁，一贯的敏感，大吵一架后一度断了联系。后来又搭上线，她在家里呆了太久，需要接触一些新鲜的事物。

他比上次相见身材更好了些，进了房间，他说这地方真好，还得亏了瘟疫，好歹让我们这种青春小鸟，不用花很多，也享受一下有钱人的快乐。精致的装修，自动洗手液，加热马桶圈，临江浴缸，大落地窗，还有个4K投影仪放电影，她料想这不足够，还从自己宿舍带了个音箱，放点爵士乐，《My Foolish Heart》。

“如果你突然黄码了怎么办？”

“那可能全城市人都知道我们俩的事情了。”

“那我们怎么说？恋爱吗？”

她理应记得他的回答，可一点记忆都没有，或许他没有回答。

刚看电影时候，他像只没睡醒的小熊，主动靠过来，就趴在她的胸脯上，还过来牵她手，十指相扣。她在经历一场欢爱时候是自然的，气息迎面，然后她知道要接吻了，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就只是一步一步顺势做下去。但她也有些别的期待。

他还说她负责享受就好，说自己真的喜欢和她在一起，说有一年多没碰过别人。

他出门后，她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床单上的褶皱是不是他在我的世界里的最后一点痕迹？窗外阴云雾气密布，太阳还没升起来，一片白茫茫的，她看着天光在浴缸上深色木板上的反光，一阵伤感让她有点想哭。

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如此熟悉，他还和她说他要在这附近买一个房子，隔音和这一样好，虽然他讨厌拉开窗帘就看见来福士，那栋奇形怪状的建筑。他还劝她好好考研，珍惜这次机会，现在支持你的，以后可不一定支持。这些话她听许多人说过。

不在恋爱却做着恋爱的事情，所带来的痛苦也是因为这种错位。他还是没有给她信息，这倒是好，希望他永远退出她的生活，他最好是个渣男，那些漂亮话都不作数，都是哄她睡觉说的，他或许没有与她生活的渴望，她希望他道德败坏，好让她摆脱他。她告诉自己一次拥抱只是一次拥抱，一次握手也一样，只是两只手在握着，没有更多意义。

只是那次在电车里眼神的真挚都是假的吗？还有那次就在咖啡馆前，嘉陵江上的轮船驶过，陪着她感受宁静夕阳的那个人又哪去了？那次烛光烤肉的几多温馨又是些什么？她不是没有相信过，与这个人的关系应当有个好结局。可什么是好？她得承认刚起床那一刻，眼前的人让她也感到有些陌生和腻味。她或许和他并非全然不同。

她收拾好东西，退房离开，去坐地铁的路上，失落的感觉朦朦胧胧，就和萦绕在这城市的雾雨一样。她陷入一阵迷茫，感觉自己简直失了魂，走路都得晕眩，一步一步前后晃荡，伸手拦车，没个司机搭理，看来还是得往前走。

她觉得自己应该相信感觉，可是感觉令她无所适从。她得承认她又陷入温情的幻觉里，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经历，她该去背单词，做运动，好让真实的具体拯救她于温情的幻觉，多来一些痛苦与乏味让她知足常乐。

她到了宿舍。关上手机，爬上床。外面有知了在叫，有些鸟鸣，更远还有树叶的声音，听起来像那次她俯身降落在他怀里时衣服的沙沙声。她有些累了，决定别再回忆，或许醒来不再是朦胧的雾雨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