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偉時:我的白日夢—— 性交易應合法化
全國都在談夢,我也有所考慮。不過,我的夢想很平常:人人自由自在!某個人自由自在,常見。人人自由自在,最少是多數人吧,不容易!不自由,動輒得咎,老擔心飛來橫禍,多憋氣?自在嘛,市井小民,村野匹夫,尊嚴地生活,知識階層不必為五斗米折腰。這些內容簡單明瞭,無需故弄玄虛。但真要做到,沒那麼容易。這些事太大了,不談也罷。談些凡人小事更加實際。
孔聖人說:「食色,性也。」談男女關係,許多人愛聽,且與政治無關,不必神經緊張。
北京前門一帶的八大衚衕,1949年以前是紅燈區。我做的白日夢是八大衚衕擇址重開。中國經濟今非昔比,賣淫比比皆是;地下性交易應該公開化、合法化。首善之區帶頭,其他地區自然會跟進。
這不是個人胡思亂想,是為多數人做夢。此外,著名性學家李銀河和眾多女權主義者多年來已為這個主張反覆吶喊。我不過贊同他們的觀點,敲敲邊鼓而已。我的想法是:
1,縱觀歷史,橫看世界,兩性結合方式是不斷變化的。
首先要申明,倚門賣笑是先秦已有的古老傳統,與「西化陰謀」和「資產階級」不搭界。兩性結合的方式是逐步變遷的。上一世紀80年代,在我們天朝,同居是挑戰俗習的叛逆行為,現在則是時尚了。不少發達國家,適婚人口中,結婚和不結婚的各佔一半;前提是女性經濟獨立性和權利意識大大提高,不願從一而終的比比皆是。
2,兩億多民工的現實需求,不能視而不見。
中國城市化的一大特色是出現兩億多農民工,不能在城市順利安家。於是「臨時夫妻」、「兼職賣淫」、「洗腳店」應運而生;「繁榮娼盛」,不同層次的性交易市場遍布全國。掃黃長掃常有。講群眾路線了,群眾的性慾如何滿足,也應該在考慮之列吧?
3,減少性傳染病,減少性犯罪。
愛滋病,各種性病,好嚇人啊。因幾十元嫖資殺人的案件屢見不鮮。公開化,管起來,不敢打包票根絕,肯定大大減少。
4,劃清群己權界,剝奪公權肆意侵犯私生活的一大藉口。
私生活變為政治鬥爭籌碼,司空見慣。官府拿私生活整百姓成了中國特色,冠冕堂皇的道德說教後面是見不得人的陷阱。性交易合法化後,這些藉口都用不上了。檢察部門可以集中力量管好官員,包括他們的下半身;真正公私兩利,何樂而不為?
其實,這個道德制高點是紙扎的,官府自己也不相信。
例證一:前幾年,李敖回大陸,前呼後擁,官方、半官方無不奉若上賓,好不熱鬧。翻翻《李敖回憶錄》吧,玩女人的記錄既多且詳盡;威權統治時期,倒也沒有抓他這一條論罪。大陸官方如果真認為這事關乎道德純潔,還會把他捧到天上去嗎?
例證二:中國大陸的特色之一是,大官倒台了,絕大多數有一條「道德敗壞」。其實在他們倒台前,這些已是公開的秘密。有些早已仙逝卻仍然擺在神壇上的元勳,他們那些眾所周知的事情則化為「生活小節」或「國家機密」;有人斗膽說幾句,說不定還會因製造「謠言」而被警方帶走。
也許有人認為民間把這個問題看得很重,良風美俗不容破壞。仰視歷史,俯觀現實,這些顧慮不難消解。
漢民族受儒家思想影響很深。儒家歷來以言行不一被人咎病;但從來直言狎妓是文人雅士的風流快事。無論杜牧「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的傷感,還是韋莊「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豪氣,都是千古傳唱的名句。
不必扯得那麼遠,說個當代民間學者的故事。國教派的重要頭目蔣慶,在自己的山莊中供奉歷代聖賢,與朱熹並列的牌位有一塊是牟宗三(1909—1995)。牟氏是公認的儒學大師,新儒家的代表人物。他認為當代新儒學的任務是「道統之肯定,即肯定道德宗教之價值,護住孔孟所開闢之人生宇宙之本源。」可是,他在台灣任教的時候,有個眾所周知的習慣:週末去台北買春。可見,在儒教徒眼中,性交易與道德並不矛盾。
還有一個小故事也許可以提神醒腦。前幾年到北歐旅遊,聽有關人士介紹:丹麥有一項福利:殘疾人除了可以有人陪伴定期公款旅遊外,未婚者每月可以公款嫖娼一次。當時聽來有點吃驚,考慮得那麼周到!越想越覺得,這就是以人為本。
(中山大學哲學系教授,中國近代史專家。曾任中山大學中山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