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不了一点

最近一两年没有好好工作，也没有长距离自驾，汽车的使用率很低。距离上次保养过了一年，行驶里程也不过六千公里。4S店早早打来电话，提醒我到了保养时间。但我这人，拖延症越来越严重。越拖延呢，又越感觉心中那根弦绷得越紧，每次开车出去，都担心会断，直到自己受不了。4S很远，要提前一天预约，去了又要等好几个小时，我过去一直在那里保养，因为天然信赖大厂，感觉受骗的可能性小一点。再怎样，一切都还是有记录的嘛。但是，也常有朋友听我说在4S保养，会用了不屑的语气：哟，好有钱噢！综上，这次决定就在家门口的修理店弄。那天路过，看到搞活动，去问，换机油两次套餐只要578块，单次不到300，实在仿佛果然比4S便宜。然而，最终也还是花了六百块，因为小哥建议这应该换那也应该换。这其实便是我担心的事，很尴尬，很不懂，全听他的吧，显得自己像个冤大头，全不听吧，又担心弦断了。他测给我看，刹车油不大清澈，某某指标超标。滤芯脏了，你看黑的。火花塞呢，已经发黄了。还有，轮胎十年了。皮带如果没换过，也建议更换。搞得我很是纠结，最后选了两项价格没那么贵的，火花塞和空调滤芯。那滤芯，六十几块一个，像是纸做的。我开玩笑问他，是不是纸做的，他说那哪儿可能，含活性炭呢。而那火花塞，也六十一个，总共四个，长得像颗螺丝。

我的车子开了十年，虽然里程还不到十万，但却是狠狠地过时了。手动档，每次哥哥姐姐来，想开也开不了，去哪里也要我跟着。多媒体只有个USD接口和CD播放器，那年自驾新疆用得最勤，每天放U盘里的宋冬野和秦腔。回来路过青海，在某个很有世外之感的因油田而生的小镇上，买了盘刘德华的CD。此外，再没有了。加上后来时代变迁，各种新东西应运而生，取代了我对本就不多的音乐的兴趣。比如播客，还有用Siri听Kindle里的书。那时候起，就羡慕人家车里有蓝牙，我啥也没有，只能支楞起耳朵听手机外放，或者戴上耳机。

电车兴起后，那些车子中控里各种豪华的大屏很是吸引我。但我只喜欢特斯拉，我不懂车，喜欢特斯拉是因为特斯拉的样式，和我也搞不太清楚的传说先进的技术。后来想，大概还要加上一点对于国产品牌天然的不信任。这种不信任不只是技术上，还包括爱吹牛逼喜欢绑定民族主义的宣传方式，更重要的，也是美国人担心的，安全。在汽车还没有智能化的年代，传言国产手机会监控用户。这当然没有铁的证据，但这怀疑却是基于此地一贯的行为模式的逻辑推演。于是大家在车上聊天，聊到高兴时会突然停下，朝导航努努嘴，算了算了它在听呢。一部手机造成的心理威慑已经够大了，智能化之后的汽车，大概全车都是监控，想想真有些不寒而栗。可是实际上好像也很难幸免，就像你用了一辈子iPhone，最后还是不得不落入百度AI的手中。此前和朋友讨论，Siri接入百度之后，该换什么手机，结论是认命。中国市场上另一在售的外国品牌是卖得很不好的三星，很贵，接入的也是豆包，字节跳动的模型。当然，我个人对于字节的反感，没有百度那么强烈。文心一言出来那么久，我从没试用过它。昨晚下了个豆包，你别说，国产AI不管核心技术怎样，表面功夫总是很到位，懂中国人。光语音选项里，就大叔萝莉，天南海北，各种口音任君选择。默认是女声，我问她能不能换，她说不能。然后我去设置里找，分明能。开始的男声，有Chenglish口音。我后来选择让他克隆我的声音，虽然在我听来并不很像，也许因为我才刚用，但这个声音发音很美国，并且和我一样，经常在句子末尾拖慢节奏，因为要想。不过和ChatGPT相比，显然还是初级阶段，一切换语言就傻了。

最近对于自动驾驶也很感兴趣，看了很多特斯拉的FSD，不知是不是爱乌及乌，总觉得那种“拟人化”的自动驾驶，相比中国普便流行的“规则优先”的自动驾驶，更温暖亲切一些。这像是两个国家宽容程度的体现，FSD可以偷偷压实线，可以不听导航掉头的指示就近左转，很难想像如今在中国一些城市试运行的无人驾驶出租车萝卜快跑可以干这种事。大概也因为，中国人虽然以不讲规则著称，但那是自己，一旦要求起别人，标准得提高到清零模式。萝卜快跑要敢学FSD，人民群众首先不会答应。自己开车啥都可以干，AI不行。所以啊，我对于FSD在中国的前途有点悲观，搞不好最终中国卖的特斯拉就跟中国卖的iPhone一样，还得用中国的自动驾驶模型，哈哈哈，老马不是库克，他会在金钱面前妥协，还是会拒绝强奸奋起反抗以至鱼死网破退出中国，是个看点。但好像无论怎样，对我个人，都是悲剧。加载了别人自驾系统的特斯拉，将不再是我钦慕已久的特斯拉，退出中国的特斯拉，最终也将和我失去任何联系。

可是没准到时候，我也会像无奈接受了云上贵州，甚至于百度AI的iPhone一样接受国产自驾版特斯拉。高贵不了一点，都得被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