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战天虫——10周振

从那间到处是屏幕的房间里进入睡眠状态以后，周振就再没有醒过来，确切说是睁开眼睛。可意识一直都处在活跃的状态，从回忆邬玛到小贝儿，再到飞机上的那一幕，而且周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要将回忆定格在飞机遇到强大气流颠簸的那一段儿。那是一段可怕的旅程，是自己并不想回忆的一段往事。然而此刻的周振并不能掌控自己，或者说总是有个指令，要将那段记忆调取出来，不断回放给自己看，越看越焦心，越看越不舒服。

周振安慰自己，回忆终究是美好的，有回忆，说明自己以往拥有快乐。能回忆，说明自己还活着。

为了不让周振的体能衰竭，保罗安排了仿生机器人每天都会给周振补充一些能量包。能量包其实就是营养浓缩液，口服、注射都可以，大约30毫升的剂量，就能让身体的机能保持一周正常运转。

被封印在意识里，也是一种很可怕的体验。尤其是大脑一直运转，眼动速度非常快，意识里一出戏接着一出戏地演绎着不同时空、不同角色交错的回忆剧。处在那种状态下，周振认为自己已经醒了，而事实上只是意识更加活跃罢了。毕竟，那一丝残存的意识，根本驱动不了身体的行动。意志再要强，都扛不住肉体的损毁。

周振自以为的醒来，不过是大脑在浅睡眠状态下，一个接着一个的连环清醒梦罢了。随着浅睡眠时间的不断拉长，周振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他想坐起来，可身体根本不听指挥！明明自己身边就站着人、能听到很多人说话、能看到自己的身体，明明就处在一个真实的环境中，可身边的人就是看不到他，他想大喊大叫、叫别人过来，一点作用都没有……难道是身体失联了？如果是身首异处了，为什么没有感觉到痛呢？

渐渐地，周振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认为自己可能是被某种药物或是仪器给控制了。有时候他甚至也会想，自己可能已经死了，灵魂出窍了。他认为，出离了身体的灵魂，才不需要身体的随行。现在的自己，究竟是灵魂还是意识呢？也许，只是一股意识在游走吧！

随着保罗安排人手不断给周振注入药剂，周振觉醒的那一丝意识也越来越离奇和飘逸了。现在他的意识里，只有过去的回忆，而那些回忆又那么久远。不同年龄、年份的记忆片段，相互交叉；不同空间、地域的场景不断交叉。少年时的同学和成人后的同事，同时在一间屋子里有说有笑、女同桌的脸长在了最好的哥们的身体上、母亲去世早，那个已经模糊的面孔，在记忆中又清晰了……

周振就像是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监控室，在不同的方框里，看着不同的人。那些人，有的是朋友，有的是家人，他们手里都忙着自己的事儿，打电话、吃东西……很多人都闯了进来。数不清的人，演绎着数不清的故事。这难道都是电影画面？

每时每刻都面对无数闪烁的画面，倍感无聊的周振尝试着给眼前的画面归类、贴标签。以时间线做维度，从遥远到很远、远，一直到现在，不同时候发生的记忆，按照时间的远近整理在一起。以人的身份做维度，按照亲人、朋友、同学等等再归一个类。总之，把那些画面按照不同的线索进行分类管理。

时间久了，周振的脑袋中好像生出来一个可以随意调整时间的钟。只要调拨钟上的年、月、日、时，他眼前的画面也跟着改变了。那个钟，就像是进入某个时间节点的一把钥匙。

最特别的是，周振可以把记忆一帧一帧的回放。那些过往的记忆翻阅起来，就像是在看一部记录片，非常清晰、完整。周振最乐意看到的还是妈妈温暖微笑的样子。

有关妈妈最早的记忆是妈妈抱着周振从医院里出来，好大的风雨啊，妈妈拉紧自己的衣服，又脱下外套，把自己的脑袋都包裹着盖起来，生怕风雨吹打进来。一回到家里，妈妈还顾不上喝杯热水，马上就烧水准备给自己洗澡、驱寒。

厨房里已经飘出了猪肉沙葱的饺子香味了。那是妈妈特意从好几里外的地方去拔来的新鲜野菜——沙葱，跟韭菜一样的绿色，味道又比韭菜刺烈，只是长的短一些。妈妈总是把沙葱切得非常细，混合上剁成糜的猪后腿肉，还要在馅儿上放上各种调料，最后淋上一勺沸油，再用两手把馅儿全部和匀。饺子皮也是妈妈自己手工擀制的。

周振从小喜欢模仿大人的言语、身形。看妈妈包饺子多了，周振就拿起饺子皮有模有样地学起来，几个捏下来也学会了。喜欢吃皮和馅儿紧紧结合在一起的饺子，妈妈就用压力锅煮饺子，那样煮出来的饺子，一个个完整、紧实，很有嚼劲，那是周振的最爱。

……

周振有一个相对快乐的童年，只不过十岁那年快乐就结束了。因为妈妈生病了，而且一病就是几年，最终还是没能逃离病魔的手掌。那段回忆给周振留下了深深的孤独。妈妈刚刚离开的那几年，周振总觉得妈妈还会在某一天与自己相见。可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自己一定会再看到妈妈的。

不能驱动身体，可身体也要排泄废弃物的，这些只能由仿生机器人来完成了。长时间地意识活跃也带来了很多意外。偶然间，周振发现回忆过往的情节时，偶尔会出现一些连自己都不认识、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这就引起了周振的好奇。

有关意识的知识点，周振是没有任何概念的。他更加不知道这次的经历会给他以后带来更多的机缘，当然这是后话。

周振的好奇引发的就是进一步的、在意识里的行动。每当他看到一些不认识的人，一些看上去非常清晰的面孔，他就想去跟人家说话，可是对方并不回应。周振很无奈，他就跟着对方，不管回忆中的情节怎么发展，他就一直跟着对方，看看对方去了哪里，或者下一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可跟踪了几次就不了了之了。因为那些陌生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渐渐地，游走在意识里的周振也觉得乏了、困了，想睡觉了。不仅睡着了，还做梦了。梦里面，又出现了好些陌生人，他还前去跟人家搭话、互动。周振可以肯定，那些真切的面孔，真实的情节，一定是发生在某个世界的事情。

那个世界究竟在哪里，此时的周振没有办法得知，也不可能再深入下去了。因为保罗来了。保罗带着一堆仿生机器人，来到周振的仓里，示意将周振唤醒。

“不管用什么方法，让他醒过来，我需要马上、立刻”保罗优雅的外形跟急躁的口气那真是有对撞的效果！

尼克受伤，保罗又找来了一个外形干练的女助手，一身酒红色的紧身衣裙，包裹出了惹火的曲线，斜扎在一侧的马尾随身摆动，又增加了青春气息。

红衣女子的眼含坚毅，对保罗的安排除了点头示意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回应。随后，红衣女子拎过来一个黑色的盒子，拿出一只金属注射器，在周振的胳臂上方推进去了几厘米长的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