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或不在〉

你走了多少年之後，有時候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會看到你。

失去潔白的天花板斑駁著歲月的殘影，反覆播放的記憶抹不乾淨，你在裏頭，你總是在。

我時不時地被人指責著，關於我，關於我總是看見你。那些無奈的善意，開始聽著像對考不好的孩子指責，聽久了，也聽懂了，那是對我的擔憂，也是對我這些擔憂的無計可施，更是隨之而來的不耐。我懂了，所以我不再提起你，包括那麼美好的你，不那麼完美的你，都封存了起來。

但你一直都在，在我獨處時的天花板反覆播放著，只是聲音關上了，嗯，不要讓別人知道，偷偷地思念著癒合，不哭了，不看了，也不說了。

漸漸地，想念飄得遠了，究竟有多遠得扳著指頭算。每到這一天，我就會想到你離去又一年，又一年了。我記得你我的對話，那些皺著眉頭的哭與笑，但我看不見你，模糊的不只是我的視力，你的模樣在記憶中也一樣模糊。怎麼會這樣呢？每個午睡或是夜晚的時分，看著天花板，那些模糊的身影，明明是你，卻怎麼也看不清楚。

其實你是不在了，我看到的只是自己。你走過以後，我描在心頭的影子。

不和別人說起，我知道你不在了，為什麼要別人提醒我，證明給我看呢？

我知道你不在了，我知道。雖然你不在了，雖然你不能說，但是爸爸愛你，還在夢境邊緣的天花板比畫著你的影子，對著你離去後殘留的背影，輕輕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