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稿|素食主义已经沦为贬义词了吗?
歌手方大同去世后,我在不同的社交平台上看到用户关注的焦点——离奇但又在意料之内——是他的素食主义。其中许多明显是谣言,或AI或人为,比如“主治医生直言若肯吃三个月肉,心肺功能便能多撑五年”、“去世前床头柜摆放着28张各国素食协会金卡”、“2018年演唱会后台曝光亲手将助理端上的鸡汤倒进盆栽”。这类言论广泛传播,诋毁方大同生前的生活方式,也毫不遮掩地表达对素食主义的厌恶。
素食主义已经沦为一个贬义词了吗?答案似乎很显然。
无论中西,近年来,素食主义不再仅仅是一个饮食选择,而逐渐成为一种道德、健康和环境责任的象征,反过来,标签的背后同样背负了许多复杂的社会期待和刻板印象,或许在某些场合成了一种时尚与潮流,又或许在某些场合成为被群起攻之的对象。素食本身并非新鲜事物,但它的普及和主流化却让一些环保主义者产生警惕:今时今日,素食主义是否沦为一种短暂的流行追逐?
今天分享一篇文章,作为系列专栏#餐盘与世界#的第一篇。文章作者是牛津大学的研究员Tara Garnett,她从个人经验出发,对素食主义进行深入思考,也坦然承认自己的困惑与局限。在所谓的“贬义词”背后,重要的是什么?是承认自己的不足,是尽量不以偏概全,是尽可能放下陈见试图理解和沟通。回到我们所处的语境下,文中我最赞同的是关于“二元思维”的这段话,在此先摘出来——这段论述同样适用于当下的许多、许多议题。
我认为,我们面临的最大威胁是二元思维,是当前围绕食物展开的辩论中无益的黑白两极分化,把所有问题都一概而论,因噎废食——不管这个食是什么食。素食者对杂食者。鸡肉对牛肉。有机食品对工业食品。草饲牛肉对超加工假汉堡。耕地对草地。该隐对亚伯。你不支持我,就是反对我。四条腿好,两条腿坏;四条腿坏,没腿更好。
褪下被污名化的素食主义的名词外壳,一层一层,我们还可以看到什么?
文章已获得作者授权翻译、转载。文章原意请以原文为准,译文仅作参考。
原文:《Has veganism become a dirty word?》
PS. Veganism指不摄入任何动物制品的“纯素主义”,Vegetarianism指不吃肉,但可以吃蛋和奶的素食主义。这篇文章中若无特殊说明,都是在讨论“Veganism纯素”,但出于行文流畅的目的,统一翻译为素食主义。
我是前几天晚上和朋友喝酒时发现这件事的。我说,我在尝试每周两天只吃纯素,我那长期致力于环保的朋友面色怪异,好像不太自在,有点难受。素食主义这个词,不知怎的,对一些环保主义者来说,已经变成难以启齿的字眼,甚至成了贬义的脏词。
事实上,我描述的方式——说自己“尝试吃纯素”而不是“成为素食主义者”——也暗示了我的某种回避,害怕卷入新近出现的一系列负面言论。干脆说清楚(或者说澄清利益相关,毕竟现在个人饮食习惯好像都得公开说明了——就像犯罪记录或来自孟山都公司*的资助——这两者我都没有),我不是纯素主义者(vegan*),从来都不是。我从 17 岁起开始吃蛋奶素(lacto-ovo-vegetarian)。 我不打算 “成为纯素主义者”。 我只想减少动物产品的摄入——原因稍后再谈——而 5:2素食*的方法似乎可行。
*注:孟山都公司是一家总部位于美国的农业生物技术公司,主要生产转基因种子和相关农药,其商业行为和环保问题长期引发广泛争议。
*注:纯素主义者(vegan)指的是一种生活方式和饮食选择,个人在日常及饮食避免使用所有动物性产品及其衍生物。
*注:5:2 素食主义指的是一种弹性素食模式,即每周选择 5 天正常饮食(可包含动物产品),另外 2 天严格遵循纯素食(vegan)标准。这一模式的核心在于通过阶段性减少动物产品摄入,平衡个人健康、环保责任与饮食灵活性。
当然,素食主义从来都不是客观中立的概念。自从1940年代“素食者协会”(Vegan Society)成立,“素食”成为饮食标签以来,选择避免使用动物制品的人便被赋予了各种不同的刻板印象——古怪、极端、阴柔、正经、性冷淡、不快乐、愁眉苦脸、激进好斗、自以为是、荒唐可笑。有一类喜剧段子,什么“素皮凉鞋”“古怪豆芽”,专门用来嘲笑他们。
人们喜欢偏见。“素食”这个词也没帮上忙——“v”开头的词往往自带道德审判。你看:virtous(品行端正的)、vicious(恶毒的)、vibrant(充满活力的)、violent(暴力的)、vivid(生动的)、vehement(激烈的)、victorious(胜利的)、virulent(恶毒的)、vigorous(精力充沛的);还有vacuous(空洞的)、villainous(邪恶的)。Vegan(素食主义者)。
抛开上述刻板印象,至少素食者的道德动机从未遭受质疑。不过,最近这一点似乎发生了变化。不知道怎么的,素食主义的最新版本——姑且这么说吧——似乎让某些坚定的环保主义者感到不安。这是怎么回事?
素食主义的发展,或者说素食风潮的兴起,是时代的产物,背景是人人对“入口之物“充满焦虑。当然,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们从来都对自己和别人吃什么感到焦虑,动辄口诛笔伐,更担心别人对自己口诛笔伐。然而,我们现在越来越了解“入口之物”与地球环境的关系,在关于饮食的宗教、道德和文化价值体系之上,又强力叠加了新的环保意识和社会意识,新的饮食焦虑随之诞生。我们有了新的好坏之分,开始指责或者推崇新的东西、新的人群和新的理念。
学识和认知很少循序渐进——它们忽左忽右、狼奔豕突,于是我们暂时抛弃不同视点,理念互相聚拢、解体、再重新组合。在这个过程中,学识和认知往往过度简化和扭曲。
我认为,在关于肉制品和动物产品的讨论中,出现的正是这种情况。应该批评什么,责怪什么人,要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这其中有大量的扭曲和简化,也就让理念的传达相当片面。当然,这些理念也是不断变化的。要是我用最夸张的方式总结过去25年间的理念变化,混杂学术写作、非政府组织宣传,和媒体(实或不实的)报道的风格,大概就是这样:
1. 问题在于冷酷无情、毫无原则的工业全球化——食物里程*是全球化的动脉。解决办法?吃本地的、当季的,以及自己种的。
注:食物里程(Food Miles)指的是食物从生产地运输到消费者之间所经过的距离,用以衡量其运输过程中的能源消耗和环境影响。
2. 食物里程是个愚蠢的概念!正如生命周期评估*及其衍生产品碳足迹*所示。问题不在于距离,而在于农业生产。
注:生命周期评估(Life Cycle Assessment,LCA)是一种系统方法,用于评估产品、过程或服务在其整个生命周期中对环境的影响,包括原材料获取、生产、运输、使用和废弃处理等阶段。
注:衍生产品碳足迹(Carbon Footprint)指产品、服务或活动在其生命周期中直接或间接产生的温室气体排放总量,通常以二氧化碳当量(CO₂e)表示。
a. 具体来说,是畜牧业生产。
3. 事实上,问题在于消费——我们的饮食习惯——我们种什么是基于我们吃什么。
a. 具体来说,问题出在吃肉上,因为牲畜会产生大量温室气体,吃肉会堵住我们的动脉,动物会受苦且死亡。
b. 更具体地说,问题出在牛肉上,因为它会产生大量甲烷,需要砍伐热带雨林,还会导致摄入饱和脂肪。
c.更更具体地说,问题在于粗放饲养的牛,因为它比集约化圈养的动物产生更多甲烷,而且它们需要更多的热带雨林(《每日邮报》“惊爆”风格来了)。
*注:《每日邮报》通常以夸张、挑衅、甚至有些偏激的方式报道新闻
4. 既然问题出在牛肉上,那么我们应该改吃鸡肉和猪肉,因为它们不产生甲烷,需要更少的土地,而且更健康——“白肉”嘛。
5. 如果问题出在牛肉上,出在甲烷和土地,那么牛羊养殖本身就有问题,所以奶制品也有问题——那就不能吃奶制品。
6. 问题在于气候变化,但不仅仅是气候变化;问题还在于生物多样性,在于土地,在于动物福利,在于心脏病、肥胖症。在于养殖动物,不管什么动物。解决办法是重新野化,解决办法是素食主义。
7. 事实上,甲烷没我们想象得那么严重;甲烷只是暂时的,甚至其实甲烷是“自然”的。真正的关注点应当是土壤质量和土壤碳*,真正的问题是掠夺性的集约化单一农业耕作——就像塞拉多破坏*,还有被残忍折磨的谷饲鸡。
*注:土壤碳(Soil Carbon)指的是土壤中的碳,主要以有机物的形式存在,包括分解的植物和动物物质。它是碳循环的关键组成部分,并在气候调节中发挥重要作用。由于土地管理不当,如过度耕作、森林砍伐和土壤退化,土壤碳水平可能会下降。土壤碳的流失会导致碳排放增加,从而加剧气候变化。
*注:塞拉多破坏(Cerrado-raping)通常用来形容对巴西塞拉多生态系统的破坏性和不可持续的开发。它指的是大规模清理塞拉多地区用于农业目的,特别是用于大豆种植和扩大牧牛业的行为。
8. 事实上,如果你认为问题在于甲烷,你就是在否认化石燃料行业和全球农业企业所造成的破坏;你在避而不谈它们的问题,不,你根本就和大反派穿着同一条裤子。
9. 如果甲烷不是关键,土壤才是,那么草饲牛不仅不是坏事,它还可以拯救地球。
10. 草饲牛肉象征着人类成为自然的一部分。草饲象征着整体农业(holistic),草饲象征着乡村,草饲象征着高福利和“优质脂肪”,草饲象征着家庭农场的好大哥,草饲象征着被打压的弱势者。(英国有非常好的草饲牛。)草饲好。
11. 如果甲烷不是问题,集约化耕作才是问题,那么其实问题是那些依赖于集约单一耕作饲料的肉类。
a. 具体来说,问题是鸡肉、猪肉和集约化牛肉(怎么样,《每日邮报》,没话说了吧)
12. 等等,如果问题是土壤和单一耕作,那么问题就扩展到了所有植物性食物。
13. 素食者只吃植物性食物。因此,素食主义才是问题。
14. 素食主义是大食品公司和农业公司合谋的结果,毫无意义。
15. 素食主义支持工业化、集约单一耕作;素食者吃的鳄梨和杏仁是由受折磨的蜜蜂培育出来的(哈!讽刺吗?);素食者用他们邪恶的犁头砍断蚯蚓——我们的大地母亲上的辛勤的无产者。素食者在实体和精神上都脱离了鲜活的土壤。素食者才是问题所在。
我可能有点夸张了。有一点吧。
今天的素食主义是新的,与过去的素食主义并不完全相同。首先,它几乎只关注吃什么,而不是更广泛地承诺避免使用动物制品——也就是避免剥削动物。 它很少强调,比如说,不用皮革、丝绸或某些药物,因为动机不完全是维护动物权益,还有其它的考虑。 装着素食动机的袋子更大了,里面有环境、健康,还有一样东西,它无名无状,却指向美好、新鲜、让人渴望、新潮时尚等一系列品质。 新式素食主义正沐浴在阳光下——更确切地说,是在某位名流的私人度假海滩的遮阳伞下。部分环保主义者的忧心,或至少谨慎,多多少少正是因为素食主义正如日中天。这乍一听似乎很奇怪,我们难道不就是想把素食大众化吗?要产生实际影响,个人的饮食变化就得成为主流,小众的美德无法将地球升温控制在1.5°C以内。
可能他们只是在发牢骚。环保主义者喜欢身居边缘。背水一战能显示出道德情操,但当打胜仗越来越容易,就让人不太舒服了。与此同时,某些新素食者的做法让人很难不发牢骚:千禧一代的年轻人打着#环保觉醒#的社交媒体标签,一边为地球而emo,一边开着房子里所有的灯,飞到布拉格去过周末;洋洋自得的瑜伽美女在柬埔寨的静修中心晒出有一万种原料的ins风斋饭,打出tag#要壮不要瘦(显然同时还要蠢)#;吃素的亿万富翁们从一个高端会议飞到另一个高端会议,就为了分享他们在私人飞机的窗户外面看到的一片绿意。
但问题不止于此。我们需要讨论动机——其中一部分是素食者的动机。过去,吃素是困难又无聊的事情,没有捷径通往这个特殊的美德之巅,只能一步一步爬上去。因此,你必须想明白自己为什么愿意终生吃小扁豆、脱水大豆,还得咽下别人的奚落。 如今,素食主义成为时尚,食品行业热情地参与其中,要吃一顿味道还不错,甚至可能很美味的素食,变得容易、便利,也为大众所接受。再加上素食香肠卷之类的东西,要成为素食者,根本不需要思考太多。
也许这并不重要,难道我们真的要剖开别人的肚子,检查他们的灵魂是否足够纯洁吗? 这不是天主教会的行径吗? 我们当中又有谁——哪怕是老派的素食者——总是为了正确且唯一正确的理由,做正确且唯一正确的行为? 动机是难以探寻的。此外,只要能达成同样的结果——为屠杀而生的动物变少,被占用的土地更少,温室气体更少——动机又有什么关系?
一种答案是,如果动机和行为之间没有真正的联系,那么结果可能会适得其反。如果素食主义成为时尚——而时尚顾名思义是短暂的——那么风靡之后终将销声匿迹。把地球的希望别在时装秀的裙摆上,实在是一种冒险的策略。
更大的问题,也是部分环保主义者真正担忧的,并不是吃素食的人,而是卖素食的人,以及他们的动机。的确,现在货架上的素食产品琳琅满目,但其生产系统、权力结构、供应机制与隔壁货架上的非素食产品别无二致。这些素食产品的目标是满足消费者需求,并且发展壮大公司业务,与其并行的就是“加剧环境危机”。他们的目标依然是满足“消费者需求”,甚至主动扶持“消费者需求”,而非变革或降低需求。比方说吧,一杯冷藏的单次冲泡杏仁拿铁咖啡——杏仁依赖农药和灌溉水、利乐包包装使用多种材料、冷藏需要耗能、漫长的供应链就为了运一杯大部分是水的东西,而且它在货架上的存在就是对你可能掌握过的技能的致命打击,这杯咖啡你完全可以在家自己做——这杯看似功德加满的饮料,到底能解决什么问题?
对于不相信技术乐观派的生态现代主义*的人来说,新素食主义与旧式“洗绿”*看起来几乎没有区别。有什么真正改变了吗?问题还不仅仅在于,素拿铁和素香肠未必对环境更好,更糟糕的是,这成了又一个只能依靠消费来解决的问题。用钱买救赎。
*注:技术乐观派的生态现代主义者(Techno-optimist eco-modernist):一种环境哲学与政策立场,认为科技进步和经济增长不仅能够缓解生态危机,还能创造一个更可持续、更繁荣的未来。这一立场强调高科技解决方案(如核能、基因工程、碳捕集、人工智能)能使人类减少对自然生态系统的依赖,从而实现环境保护,而无需牺牲现代工业化社会的便利或经济发展。
*注:洗绿(Greenwash)指企业或品牌通过表面环保举措来营造“绿色”形象,而未真正改善环境问题。
所以,问题在于动机,在于把拯救地球的重任一键加入你我的购物车。还有第三种担忧,就是材料——这些新产品都是什么东西做成的?新素食主义的所有产品都是原型的幻影——素奶(mylk)、素芝士(sheeze)、素热狗(not-dog)、素培根(facon)——它们能轻巧地嵌入现有的饮食模式。这些仿制品有着多种陌生的成分(“甲基纤维素”……?),从环保主义者深恶痛绝的大宗商品作物中提取而来,通过高端工业技术制造,并添加矿物质和维生素,以匹配其动物原型的营养成分。
所有这些,在许多环保主义者看来,是不自然的,是错的。它们都是人造的假食物,其唯一真实性在于,它们揭示了问题的真相——人类与自然的疏离。解决方案就是问题本身。
我很大程度上理解这种观点。或者说,这种想法对我来说是“自然而然”的。但是,这里面还有相当多的混乱和矛盾,很难弄清楚每个人的想法和观点——这也导致了争论不休、毫无建设性的辩论。
最明显的一种混乱,就是把上述所有问题与素食主义错误地等同起来。是的,环保主义者的许多担忧与当今素食产品的生产和推广方式有交集,但它们与素食主义本身并不是同义词。你仍然可以自己用高压锅煮鹰嘴豆,这依然是素食主义。也不能认为过去“道德的”动物福利动机已经消亡;恰恰相反,它已经进一步发展,与权力、压迫和不公正等更广泛的关注点相关联,超越了人类/非人类二元关系的界限。
同样重要的是,应该透过当前的素食热潮,更全面地看待问题。如今英国大多数人并不是素食主义者,甚至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奶酪、火腿和鸡肉仍然是英国三明治的首选。英国的肉类消费不仅高,而且相当稳定。在全球范围内,所有迹象都表明人们吃的肉只会越来越多。据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预测,从现在到 2027 年,肉类消费量就将增长 15%。屠杀动物这件事,虽然有一些乐观的声音,但还远远没有变少呢。
这一点很重要。不管侧重哪个关注点,都不能抹杀减少食用动物产品的诸多理由——这些理由的重要程度上至整个星球。继续按照目前的趋势大量食用动物,我们绝无可能完成减缓气候变化的使命,也无法阻止其他生物的接连灭绝。不管你提倡吃哪种动物,或者维护哪种生产系统,都不能改变这一点。当然了,选择某些动物或者某些系统在某些角度更好;但任何一种动物消费或生产系统上升到目前的消费水平,以及未来预期的水平,都将是毁灭性的。我想不出任何一个环境问题是减少养殖动物数量所不能改善的。
当然,目前的农作物生产也造成了很多问题,同样应该解决。论及环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那种只追求量不追求质的自助餐,它早已标好了价码。要是希望不用化肥,素食主义就成了极大挑战,因为有机农业中动物(粪便、血、骨粉)是土壤肥力的重要来源。当然,也有农场主发挥聪明才智研究纯素的有机种植法——虽然相当捉襟见肘。话说回来,正如人们常说的,有机农业未必就是终极目标。目前我们都不知道规模化的可持续素食农业会是什么形态,因为缺乏相关研究(也缺乏研究资助)。我们同样不知道,一个基于当前动物消费水平的可持续农业会是什么样,更不要说未来更高的动物消费水平。主张更少养殖动物并不意味着一只(头)都不要——除非你是废奴主义者——批评并不意味着拒绝,任何“解决方案”都不可能是简单或单一的。
我认为,我们面临的最大威胁是二元思维,是当前围绕食物展开的辩论中无益的黑白两极分化,把所有问题都一概而论,因噎废食——不管这个食是什么食。素食者对杂食者。鸡肉对牛肉。有机食品对工业食品。草饲牛对超加工假汉堡。耕地对草地。该隐对亚伯。你不支持我,就是反对我。四条腿好,两条腿坏;四条腿坏,没腿更好。
我并不知道资本主义或消费主义的替代方案是什么,但这绝不等于说“没有替代方案”,也不意味着不应该质疑我们司空见惯的一切。 至于“自然状态”(naturalness),我真不确定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甚至不确定我们是否真的想要自然状态,至少不想要完完全全的自然。如果可以,我们大多数人都希望保留一些非自然的“人造”物。比如“人造性爱”,即不完成“自然”状态下应该完成的怀孕生子功能的性爱——通过现代避孕手段;还有“人造生命”——由现代医学支撑的生命。
我们必须决定当今生活中的哪些“自然状态”是我们想要的,哪些是我们不要的。麻烦在于,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对某些人来说,现在的世界就是极乐世界,只要能去掉一切负面后果——一家零碳水、零卡路里、零动物制品的自助餐厅,设在全世界最富丽堂皇的购物中心里。这或许有可能发生——人类有这种从帽子里凭空变出科技魔法小白兔的本事。但如果真的发生,对包括我在内的许多环保主义者来说,这不是极乐而是地狱。我要争辩的焦点并非碳水、水、生物多样性或身体健康;而是在你看来是“快乐”的东西,在我看来并不是。许多环保主义者担心的不是我们没法“全都要”,而是我们真的有办法“全都要”。或许这才是我们应该讨论的。
所以,我还是坚持我的 5:2 素食主义,深知这完全不能解决问题,甚至问题本身都难以定义。我承认我的偏见,我带着深深的困惑,但我也怀抱希望,期待着我们在讨论食物时,能多一点平衡,多一点真诚。
作者:Tara Garnett。牛津大学研究员,她负责管理Food Climate Research Network及其子项目Foodsource。她的研究重点是粮食、气候、健康和更广泛的可持续发展问题之间的相互作用。 她对畜牧业特别感兴趣,因为该领域是许多问题的交汇点,她还特别关注决策者、民间社会和行业如何传达和解释知识,以及他们对粮食问题和解决方案的不同处理方法。
翻译:桃子。戏剧博士在读,英语文学本科,失业预备中。
策划:阿青。Food Studies MSc在读,正细细咀嚼这不断变化之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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