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独裁政权垮台——饱受战争蹂躏的地区下一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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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是，无论是胜利的伊斯兰主义“叛军”，还是来自参与其中的两方帝国主义列强，都不代表该地区人民的利益。叙利亚的工人、穷人和被压迫者必须建立和组织起自己的前进道路。

Per-Åke Westerlund　国际社会主义道路国际政治委员会

（本文首次发表于2024年12月10日）

大马士革街头欢欣鼓舞的人群，一直在庆祝一个直到最近都看似难以想象的事情——令人憎恨的巴沙尔·阿萨德政权垮台了。叙利亚军队溃不成军，而该政权在莫斯科和德黑兰的盟友不堪重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昔日的盟友自生自灭。土耳其和美国支持的伊斯兰主义右翼势力所发动的闪电攻势，暴露了这个独裁政权的根本弱点：它缺乏任何有实际意义的支持和依托。

西方媒体和政府都在附和最初的震惊和街头庆祝，在这些之后会发生什么呢？事实是，无论是取得胜利的伊斯兰主义“叛军”，还是来自参与其中的两方帝国主义势力，都不代表该地区人民的利益。叙利亚的工人、穷人和被压迫者必须建立和组织起自己的前进道路。

中东地区的力量平衡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带来了重大的国际影响：伊朗的“抵抗轴心”遭到了致命的破坏，普京的俄罗斯在该地区的权力基础也遭到了打击。至少目前，土耳其的埃尔多安和以色列的内塔尼亚胡得以强化。

阿萨德独裁政权像纸牌搭的房子一样倒塌了

士兵和军官留下的制服和武器在街道和路障上随处可见。总统府和伊朗大使馆遭到洗劫。阿萨德的总理、叙利亚国家电视台及叙利亚驻世界各地的大使馆，都向攻占大马士革的军队投降。

政权在社会上如过街老鼠，这已经显现出了它的弱点。2011年，在席卷该地区的革命浪潮中，民众起义起初是和平而浩大的，并且显示出群众的力量。此后，残酷的内战以及深刻的社会与经济危机摧毁了阿萨德独裁政权的所有决定性据点。2020年实现的停火和暂时稳定，依赖于俄罗斯轰炸机和真主党地面部队的军事支持，其中后者受到伊朗支持。从那时起，叙利亚军队的士气显然已经崩溃。

自2020年起统治伊德利卜省的伊斯兰民兵“沙姆解放组织”（Hayat Tahrir al-Sham，HTS）已经随时以可问鼎天下，而当天黎巴嫩真主党和以色列国之间签署了停火协议。埃尔多安为沙解开了绿灯，而沙解的亲密盟友“叙利亚国民军”（SNA）在沙解攻占阿勒颇和哈马市时也参与其中，并同时对叙利亚东北部罗贾瓦的库尔德人发动了新的军事攻击。

民众希望变革，希望最终实现摆脱阿萨德这一看似不可能实现的梦想，这对事件的迅速发展至关重要。其他武装团体效仿沙解，美国支持的南部伊斯兰主义“叛军”率先抵达大马士革。街上挤满了庆祝的人群，阿萨德落荒而逃。

经过2020年停火的休养生息，阿萨德政权逐渐被中东的敌对专制政权所接受，而在此前这些政权在叙利亚内战期间向反对派提供军事支持。2023年春，阿萨德得以再次出席阿拉伯联盟峰会。在 2023年10月7日哈马斯发动袭击、以及以色列随后发动轰炸行动之后，他也保持了低调。据报道，就在今年秋天，他还告诉真主党和伊朗，他不想卷入“他们的战争”。因此，他在上周向他的前盟友和中东政权呼吁军事支持，但除了俄罗斯在进攻阿勒颇期间的空中轰炸外，没有任何结果。俄罗斯和伊朗都从叙利亚撤侨。真主党早些时候已将大部分部队撤回黎巴嫩。

这也是俄罗斯在乌克兰发动战争、以色列军队发动攻击的结果，这些攻击对真主党和伊朗造成了沉重打击。内塔尼亚胡现在对阿萨德下台表示欢迎，认为这进一步削弱了伊朗，以色列国防军也试图进一步利用这一点，在最近几天进行了大规模空袭，以色列军队还对叙利亚领土戈兰高地进行了地面入侵。这最初被宣布为一项“临时”措施，随后内塔尼亚胡迅速加倍强化了这一举动，声称它“确保了我们的安全和主权”，并补充说“戈兰高地将永远是以色列国的一部分”。

在长达9年的叙利亚内战中，土耳其和卡塔尔是伊斯兰右翼民兵的最大赞助者。土耳其的目标之一是粉碎库尔德“民主联盟党”和在罗贾瓦建立的自治社区。但在2014-15年，库尔德“民主联盟党”分支“人民保护部队”击退了伊斯兰国（IS）对科巴内镇长达六个多月的围攻。“民主联盟党”得到了美国空军轰炸的支持。后来，“民主联盟党”为“叙利亚国防军”提供了主力部队，后者于2019年击败了伊斯兰国。库尔德人不能依靠美国或其他帝国主义列强的支持，而因为土耳其军队（北约的重要力量）多次袭击了罗贾瓦，这一点一直以来都很明显。

2020年停火是由土耳其和俄罗斯两国政府协商达成的，主要目的是为土耳其在叙利亚西北部伊德利卜的伊斯兰教徒打造一种独立状态，同时保持阿萨德政权的完整。俄罗斯将停止空中轰炸，以换取伊斯兰教徒留在指定边界内。沙姆解放组织在其领导人朱拉尼（Abu Mohammed al-Jolani）的领导下在那里建立了政权。沙解源自征服沙姆拉阵线，而该组织与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都不同，它是一个叙利亚人的（即限于一个民族的）组织，而不是一支伊斯兰主义跨境武装。

沙解建立了自己的独裁政权，包括一所军事学院和武器生产。沙解受到土耳其的资助，但与叙利亚国民军不同，它不直接受控于安卡拉。两者合作从边境贸易中赚钱，现在又在推翻阿萨德的袭击中合作。埃尔多安的权力得到了加强，但与沙解的真正权力平衡并不明确。

朱拉尼曾声称对各宗教采取宽容态度，并尊重少数民族。但我们并无理由信任他。沙解是一个刚刚掌权的非民主武装力量。他们关于权利和选举的承诺只是政变分子的典型说辞。在阿萨德倒台后，沙解宣布实行宵禁，并要求政权的警察和民事管理机构继续运作，直至另行通知。与此同时，他们的盟友叙利亚国民军在曼比季（Manbij）发起了针对库尔德人的新一波军事攻击，该地位于罗贾瓦（Rojava）与土耳其控制区的非正式边界上。同时，有报导称库尔德军队将叙利亚国家军队（曾支持阿萨德的部队）逐出东部的代尔祖尔（Deir ez-Zor）和布卡马勒（al-Bukamal）这两座城市。

当塔利班于2021年重新掌权阿富汗，推翻了另一个被外国帝国主义支持，但最终遭到抛弃的脆弱地方政权时，他们也曾承诺维持女孩的教育和妇女的工作权利。这些承诺部分是为了安抚西方帝国主义，部分是为了防止街头抗议，以便新统治者巩固权力。但这些承诺后来逐步被打破，压迫情况恶化。

目前尚不清楚叙利亚会建立什么样的政权。沙姆解放组织占主导地位，但其他武装民兵也将争夺影响力。在如今存在的解放氛围中，新政权可能会暂时保持谨慎。

工人和被压迫者需要尽快组织起来。跨宗教、跨民族的民主自卫委员会是必要的一步，此外还需要由工人阶级作为地区内最强大的集体力量发起，在工作场所和社区进行组织。2011年的起义在青年中最为强大，他们曾多次尝试通过当地协调小组进行组织。但这些小组更多集中于社交媒体和信息传播，而非形成具体组织和明确纲领。

今天，有这样一种危险：即相信任何新政权都会带来进步。当阿萨德以军事力量回应最初的起义时，伊斯兰主义民兵成为主要的反对力量，大量招募年轻人。在随后的内战中，超过50万人丧生，1200万人被迫离开家园。

2011年的起义是许多国际上“无领导起义”之一，缺乏工人阶级组织和革命纲领。运动壮大，但正如阿隆·伦德（Aron Lund）在其著作《叙利亚燃烧中》（Syria is Burning）中所总结的那样，运动缺乏“能够代表抗议者、为革命发声、控制抗议节奏和信息、以及制定推翻巴沙尔·阿萨德或之后行动战略的统一领导层”。

2011年埃及的教训是，当穆巴拉克独裁政权被推翻后，反革命势力会重新集结并进行反扑。他们在军队中潜伏，并得到地方资本家和帝国主义的支持，这些势力为其服务。在埃及和叙利亚，高级军官同时也是有权势的资本家。在叙利亚，这种危险更大，因为推翻阿萨德是由军事力量而非群众运动领导的。

表面上，阿萨德的倒台受到西方政府和政客的欢迎，但也提醒了他们自身的脆弱性和弱点。他们现在谈论叙利亚需要“稳定”下来，这也是他们长期支持阿萨德政权的原因。叙利亚政权在1990-91年第一次美国对伊拉克的战争中与美国合作并提供支持。叙利亚直到1946年都是法国殖民地，而法国在巴沙尔·阿萨德于2001年上任时授予他国家最高平民勋章。当时巴沙尔是一个非常顺从的新自由主义资本主义政策追随者，进行了大规模私有化。约有10个家族受益，而多达300万人生活在极端贫困中，引发了广泛的不满，这些不满为2011年起义埋下了伏笔。

以色列和美国对伊朗支持的武装团体和叙利亚境内剩余的伊斯兰国据点进行了大规模轰炸。但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行动在展示军事力量，从而警告并继续压制叙利亚和中东地区内的工人和被压迫者。

虽然以色列和土耳其的地位在短期内得到加强，但其集团中的主要力量——美帝国主义——将很快迎来一位总统特朗普，他最近表示美国不应干预叙利亚——“这不是我们的战斗”。然而，他讲这话的时间是在最近的戏剧性变化之前，如果他与以色列政府一起看到更迭伊朗政权的机会，他的语气可能很快改变。虽然许多事情仍不明朗，但特朗普一直在追求对德黑兰更具侵略性的“最大压力”政策（包括更严厉的制裁和威胁），这种政策的可能性现在已增加。自阿萨德倒台以来，地区紧张局势只会加剧。以色列在加沙战争中的目标尚未实现，新停火协议将是脆弱且暂时的。

对普京的俄罗斯来说，阿萨德的倒台是一个重大挫折，再次刺破了俄罗斯军事力量强大的形象。这可能会对其他依赖俄罗斯支持的政府产生影响，例如西非。伊朗的地区性力量受到了累积性的严重打击，对俄罗斯和中国在全球反美帝国主义斗争中的力量都有着负面的影响，而对美国集团来说，这场“惨胜”可能意味着中东进一步陷入混乱，未来问题更加严重。

中东及其他地区的独裁、危机和战争是资本主义制度的结果。军事力量和经济剥削齐头并进。唯一能打破这种局面的力量是由工人阶级领导的大规模斗争，并配以革命社会主义纲领。

我们主张：

为工人、女性、库尔德人以及所有被压迫者争取民主权利的群众斗争。
建立跨宗教、跨民族的民主自卫委员会。对武装和武装团体进行民主控制。
追究国家、警察和军方的责任。
将自然资源和经济关键部门置于公共所有和民主控制之下。
重建住房和工作保障。将最低工资提高到实际生活成本水平。
建立革命社会主义政党，为国际社会主义而奋斗。
为建立一个社会主义叙利亚，并赋予所有民族充分的自决权，实现地区社会主义联邦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