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027《史記》卷二〈夏本紀〉06
皋陶作士以理民。帝舜朝,禹、伯夷、皋陶相與語帝前。皋陶述其謀曰:「信其道德,謀明輔和。」禹曰:「然,如何?」皋陶曰:「於!慎其身脩,思長,敦序九族,衆明高翼,近可遠在已。」禹拜美言,曰:「然。」皋陶曰:「於!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皆若是,惟帝其難之。知人則智,能官人;能安民則惠,黎民懷之。能知能惠,何憂乎驩兜,何遷乎有苗,何畏乎巧言善色佞人?」皋陶曰:「然,於!亦行有九德,亦言其有德。」乃言曰:「始事事 ,寬而栗,柔而立,愿而共,治而敬,擾而毅,直而溫,簡而廉,剛而實,彊而義,章其有常,吉哉。日宣三德,蚤夜翊明有家。日嚴振敬六德,亮采有國。翕受普施,九德咸事,俊乂在官,百吏肅謹。毋教邪淫奇謀。非其人居其官,是謂亂天事。天討有辠,五刑五用哉。吾言厎可行乎?」禹曰:「女言致可績行。」皋陶曰:「余未有知,思贊道哉。」
在上一段文字中,禹幫忙帝舜規畫了「五服」,這是一種由內而外的「朝貢體系」,呈現出中國特有的「天下秩序觀」。雖然可信度不高,但也可以看出隨著整個社會的日漸複雜下,必須有一套制度才能更有效的統治。
而在這段文字中,管理刑獄的皋(ㄍㄧㄠ)陶(ㄧㄠˊ)則提出了所謂的領導人該有的「九德」,也就是文中的寬而栗(寬大而嚴密),柔而立(柔和而果斷),愿而共(誠懇而恭敬),治而敬(安穩而謹慎),擾而毅(順從而堅毅),直而溫(正直而溫和),簡而廉(簡約而廉潔),剛而實(果敢而實在),彊而義(倔強而講理)。
巧合的是,這些德行的總數又剛好是「九」個,再次顯示這些內容似乎蘊含著戰國時期的陰陽家思想。因此,搜尋了一下相關資料,果真發現司馬遷的這些內容,是來自《尚書‧皋陶謨》,而《尚書‧皋陶謨》又在近代不少學者考證下,認為應該是戰國時期的偽作。
從內容來看,這些內容又很符合儒家思想中,透過修身,進而達到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論。因此,我想即使這篇內容真的無法呈現出上古時期的想法,但仍可以呈現出戰國時代,那群受到陰陽家思想的儒家學者對上古時代的想像。
也就是說,我們可以透過這些內容,得知戰國時代的學者是如何看待上古的。
在上古那個史前蠻荒的時代裡,部落領袖要能夠服眾的唯一方法,就是讓部落成員都認同部落領袖的決定。無論是去哪裡定居?或是什麼季節該種什麼植物?遇到野獸該如何應對?水源不足時該往哪個方向才能找到水源?這些都是當時的人們檢視部落領袖的方法。換言之,在上古那個生活環境艱辛的時代裡,部落領袖如果沒有才能,就會導致部落陷入危險狀態,進而失去成員們的信任。因此,在上古時代,領袖的能力是非常重要的,他直接關係到部落的興衰、人民的存亡。
但隨著社會的持續複雜與分工下,在後來的定居社會裡,領導人已經不用去管那些種植或是找水源等小事的情況下,他的能力跟一般人的生存與否已經沒有直接的關聯。因此,對許多老百姓來說,在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穩日子下,「領導人」對他們來說,就只是一個收稅的人而已。如果沒有天災,或是戰亂,一般人的生活其實很少與他有所關聯。
然而,在進入複雜社會後才形成的儒家思想,他們應該沒有考慮到時代已經不同,因此才會把上古時代中,「領導人的才能會影響到部落的存亡」這件事加以美化。換言之,被儒家學者所歌頌的上古聖王的美德,其實「原型」應該是那種「能夠帶領部落持續發展的能力」,有點像是野外求生的能力一樣,而非如家學者所美化的這些德行。
以此角度回頭來看這段文字中的「九德」:寬而栗(寬大而嚴密),柔而立(柔和而果斷),愿而共(誠懇而恭敬),治而敬(安穩而謹慎),擾而毅(順從而堅毅),直而溫(正直而溫和),簡而廉(簡約而廉潔),剛而實(果敢而實在),彊而義(倔強而講理),就會發現原來這些是上古時代與部落存亡有關的能力。如此思考下,則會有另一番體悟。
以上,則是這一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