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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建:民主的危機—— 震蕩中的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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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8-18*民主勝利了,自由受威脅;究其緣由,是保障自由的憲政先天性缺席。埃及留給我們的教訓是,一個既無民主也無憲政的國家,它的政治轉型,如果不是憲政優先而是民主優先,那驟然而至的民主,不但因憲政的闕失,使自身變形為「民主的專制」,並且勢必造成持續性的民主的震蕩。

8月14日,埃及軍方出動大量軍警和重武器,對集聚在開羅兩個廣場上的穆爾西支持者進行清場,造成數百人死、數千人傷的血腥事件。如果套用魯迅評論三一八事件的「民國以來最黑暗的一天」;是否也可以說,這是埃及「民主以來最黑暗的一天」。

這次清場以前,我就埃及事變寫過文字,題為「從民主的勝利到憲政的危機」,但「騰訊大家」發出時將題目改為「民主的危機」。準確地說,這是由民主造成的危機,其危在於,它對公民自由以及保障自由的憲政形成了威脅。

穆爾西是埃及第一個民選總統,相對於前此穆巴拉克的威權專制來說,這無疑是民主的勝利。但,一個完型的政治制度,僅有民主的機制,亦即通過選票「產生權力」是不夠的,它還需要一個「限制權力」的機制,即憲政。憲政的功能在於保障公民自由,其前提就是把權力關在籠子裡。否則,即使是民主的權力,如果沒有籠子,也有走向專制亦即「民主的專制」的可能。「民主的專制」是辛亥革命前由梁啓超提出的概念,它不幸正在埃及上演。

穆爾西有著較為深厚的穆斯林背景,他的當選與穆斯林兄弟會的助力有著直接的關係,穆斯林兄弟會又有著廣泛的底層民眾的基礎;因此,當上台後的穆爾西欲使埃及從世俗化國家轉向伊斯蘭化國家時,不難獲得民意支持,亦能獲得更多的投票。

且不說穆爾西上任後從不掩飾自己的穆斯林傾向(他本應該在世俗勢力和宗教勢力之間做一個中立的總統),但在十七位新省長的任命中就有七位來自穆斯林兄弟會。也不論2012年8月12日,他宣佈6月17日通過的限制總統權力的憲法修正案無效,這是民選總統動用手中權力對憲政的突破。11月22日,穆爾西頒布新憲法聲明,規定總統有權任命總檢察長、認定總統發佈的憲法聲明、法令和政令在新憲法頒布和新議會選出前為最終決定,任何方面都無權更改。這是總統在給自己擴權。這些都表明,這位民選總統,試圖突破一切限制,包括法律的限制,往專制道路上滑行。

尤其那部新憲法草案,雖然經過2012年12月15號和22號兩次全國公投,並且以63.8%的支持率通過。但,這份憲法的問題卻十分嚴重。一是其中關於總統權力的內容一直是各方爭論的焦點(之一)。世俗派擔心,新憲法草案一旦通過,穆爾西的總統權力將無法得到制衡。另外,在世俗派看來,是有伊斯蘭背景的成員壟斷了憲法起草工作,因而該憲法規定伊斯蘭教法是國家立法的主要來源。當宗教內容進入憲法(這本身就是典型的違憲),這個國家以後的伊斯蘭化將無可避免。

還是在公投之前,美國眾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萊赫蒂寧就表示:草案通過意味著「埃及民眾的失敗」,埃及將從「專權國家」變成「宗教獨裁」國家。嚴格地說,這位老美的評價有問題,因為該憲法草案畢竟有63.8%的支持率,支持者也是民眾。穆爾西所做的一切,都有民意基礎,不難在民主的意義上成立。畢竟伊斯蘭勢力在這個國家的底層民眾中有著廣泛的影響。要論投票,他們還佔上風。

但,那位老美也沒錯。穆爾西當選總統的得票率是51.7%,這是微弱多數的勝出。也就是說,反對穆爾西包括反對這部新憲法的人,也不是小數,他們也是民眾,但,是那位老美所說的失敗的民眾。說他們失敗,倒不是民主失敗。在憲政國家,少數派雖然在選票上失利,但他們的個人自由不會受到任何干涉。埃及世俗派不然,他們所以最後訴諸廣場以推翻穆爾西,是因為他們沒有退路了,那部違憲的草案以憲法名義在威脅他們的世俗自由。

一般來說,帶有中世紀神權色彩的國家,其現代化的重要標誌就是世俗化。埃及世俗化的歷程已經有半個多世紀的歷史;但現在居然通過憲法,使國家向神權政治倒轉。然而,一個世俗化的國家是自由的國家,任何人都有信仰和不信仰的自由。但在穆斯林性質的神權國家,人們不但沒有信仰其他宗教的自由,也沒有不信仰伊斯蘭的自由。

民主勝利了,自由受威脅;究其緣由,是保障自由的憲政先天性缺席。埃及留給我們的教訓是,一個既無民主也無憲政的國家,它的政治轉型,如果不是憲政優先而是民主優先,那驟然而至的民主,不但因憲政的闕失,使自身變形為「民主的專制」,並且勢必造成持續性的民主的震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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