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是什麼感覺？

男性友人問我：懷孕是什麼感覺？

年輕時曾幻想自己懷孕，是想挽留欲分手的男友而編出的愚蠢理由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像身體裡有另一個生命，因而睡不著、身體孱弱、情緒震盪，但終究是個幻想，也沒能留住男友。往後幾次愛情緣起緣滅，偶有不小心突破防線，卻始終沒能體會懷孕箇中滋味。

直到十六年後藉由人工輔助順利「製造」出著床受精卵——月經真的沒來，莫名地想吐、頭暈，早上爬不起來，午睡一躺就一小時還意猶未盡；便秘與痔瘡前所未有地嚴重，用了益生菌、黑棗汁、軟便劑等各種偏方，早上還是得花半個小時上廁所。才明白身體蘊含其他生命的沈重，笑看年輕時的荒唐藉口。

懷孕之前的我，一起床睜開眼便精力充沛，每天都得搞些新鮮事避免無聊，週末非得上山（登山）下海（潛水）才叫休息。現在被無緣由不適感取代，做辦公室成為強度剛好的活動。週末只不過走走以前根本不屑一顧的林道、陪朋友小孩們去溪邊露營，竟然氣喘吁吁，回家倒頭就睡！

初期，寶貝們在超音波中晃動模糊、穿透腦部心臟的黑白影像，踫踫踫的快速心跳聲，雖然讓人難忘，產檢之外的平時生活仍沒啥存在感。不如困擾於孕婦的腹部微凸、身體臃腫；直到晚孕期，肚子大到走路會撞到人，望著行人綠燈閃爍、公車呼嘯而過，竟然抬不起腳步追趕，只能大口呼氣慢慢走......。小時候貪玩常常把籃球塞進衣服裡偽裝懷孕，現在才知道帶球跑有多辛苦。頻繁的胎動讓人不能一刻忽略他們存在，我懷疑寶貝是不是已遺傳媽媽的好動——吃飽了規律打嗝，或是冷不防踢兩腳，感覺在跳舞或是互相幹拐子！後期胎動甚至可以從肚皮外觀就看得到，實在有點驚悚！就像木乃伊電影中的聖甲蟲鑽進肚皮中......

特別是像我們這種從小頭好壯壯、好動過頭，自認對身體掌握不錯、甚至接近運動員水準的女性，懷孕之後，得多花點時間力氣才明白——你的身體不再專屬於你，好像除了我以外另有駕馭之人，必須慷慨與他共享、原來就是「懷孕」的感覺。從還可恣意出國去峇里島遊玩、游泳1000米（15週）；到33週時肚子比籃球還大，重達4-5000克的雙胞胎讓我不得不交出身體/生活主宰權——走路半小時就覺得喘、半小時尿尿一次，每天睡10小時以上，半夜得起床3-4次上廁所、補充點心不然會餓到胃痛。有人形容懷孕就像長期暈車，我覺得到後期更像慢性病患者長期在家休養，離不開廁所與床鋪，每天為了 如何激起食慾增加營養而煩惱，等到好天氣才出門曬曬太陽.......

從準運動員到慢性病患者，不知別人是否體會，但這就是懷孕的感覺吧！

一天半夜醒來時，想起去年同樣四月，急性白血病的叔叔出院在家休養，我現在正在體驗他當時的生活；不同的是，再過沒幾天，叔叔61歲的生命就匆促結束了，我則是準備迎接兩個全新小生命。可以這麼說，叔叔過世給了我延續生命的勇氣與承諾，下定決心做試管嬰兒。

現在我體驗到的只是腰痠背桶、不好睡頻尿等，相信他們出生之後，在育兒之路上還有太多挑戰等著我。想跟孩子說：我跟叔叔一樣，沒能成為偉大的醫師、作家、工程師，但卻熱愛著這個世界、興奮迎接每一天，珍惜身邊的人，無時無刻認真體驗、欣賞世界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