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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時代國旗》 NFT 行動始末

Oct 1, 2021

這是一場迷因、著作權、台灣社群、區塊鏈、慈善公益的戰術行動。

或許在2020東京奧運期間，你看過一個綠底 T 字形的旗幟，T 字形之中還有一個小黑點。可能是在朋友的頭貼特效框、可能是路上行人的口罩、可能是網路任何一個角落，這個符號在 2021 的夏天成為一股席捲台灣社群的迷因，它隱約代表了台灣，不論你認為台灣到底是什麼。

我是《新時代國旗》（更為人所知的講法是壓線球國旗）的設計人，整起事件從 7/31 至今已經兩個月，前後我畫了一張圖、參與了一場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募資案、設計執行了一場公益行動、做了幾幅 NFT。文章散見於臉書、Medium、數位紙本媒體報導，今在 Matters 做一個主觀性的始末整理。

我擅自將整起行動脈絡歸納近當代的藝術行動主義（Art activism），以下進入正題。

一幅新國旗能創造多少價值？

第一章，新時代國旗

一個月前，七月三十一日，就在我從醫院離職的那天晚上，電視正在轉播東京奧運男子雙打金牌戰，以收視率與愛爾達的數據來看，當時台灣有近百萬人在一起觀賽。台灣組合以壓到性的分數差取得勝利，最後一顆致勝球壓線，中國選手提出挑戰失敗，比賽的最後一幕落在鷹眼系統的判定畫面，那時是晚間八點五十五分。

「台灣、中國、壓線、挑戰、勝利，Wow。」

那個瞬間，我忽然有一種福至心靈的感覺，「就是這個了！」我馬上衝到電腦前面，打開繪圖軟體，畫了這一幅《新時代國旗》，那時我滿腦子都是不知道趕不趕得上升旗典禮。回頭過來看，體感時間確實慢了下來，十四分鐘後，晚間九點零九分，我把《新時代國旗》放到臉書，趕上升旗典禮，不久《新國旗》就爆紅了。

接下來的故事發展很快，晚間九點三十七分，林檎（鬼島康介）以我的國旗為基礎加上了 Taiwan 字樣，創作了第一枚變種國旗，在我的貼文底下留言。感謝林檎，這趨近完美的迷因暗示，讓廣大社群參與者發現，自己也能成為迷因創作者一員。接下來數小時內，《新時代國旗》出現大量突變，其變異速度比 COVID-19 還快。

數千分享，前立委林靜儀醫師的分享創造了第二波大規模擴散，數萬分享，升旗模擬圖、色號198964、TaiwanIN 標籤、頭貼特效框、紀念品，一時間社群平台被羽球場地的綠色給淹沒。我彷彿看到小時候的流水席，台灣人第一次在虛擬社群中開慶功宴。或許台灣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共同的不帶有歷史包袱的符號了。這個作品甚至被聶永真分享，我可以含笑而終了。

美好至此，故事來到了第二章。

第二章，著作權狼煙

與附帶傷害。

據我所知，Hong Da（宏達）是第一個在臉書上發表國旗紀念品模擬圖的設計師，而且真的好看，連我都想要買。因為真的太美，宏達的圖一樣爆紅了，一堆網友敲碗等購買。Hong Da 甚至與一群大大籌劃了公益募資計畫，幾乎將整個新國旗的含義推上了更高層次。

但整起企劃意外炎上，因而胎死腹中。

是這樣的，Hong Da 在文章中 tag 運動員詢問捐款建議，運動員留言無意願配合。在那一瞬間，風向突然變了，一堆網友與不知哪來的假帳號留言訕笑「再蹭啊」「運動員在你對面殺球」，一樁美事就此殞落。

Hong Da 跑得快，成衣業者跑得更快，它們勇敢踩在著作權灰色地帶，

享受話題紅利，成為資本市場笑到最後的玩家。諸如地圖製造、ALT、各家口罩廠商等，印製大量帶有相關圖樣的商品。甚至還有廠商買臉書廣告下到我的頁面，真是諷刺。再來是商標蟑螂出現，竟然有人將類似的設計註冊商標。各家媒體開始討論新國旗的著作權歸誰所有，這個符號究竟是屬於選手？國家？奧委會？鷹眼攝影機？還是人工智慧，你會跟森山大道說，你拍的那隻野狗，著作權是萊卡相機所有嗎？

那幾天，好多善心的法律朋友問我，要不要告？

老實說，我一點都不在意。

如果我在意，一開始就會將圖片加上數位浮水印，或許是肉眼無法觀測的那種，誰盜圖誰倒楣。但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呢？你根本無法防範有心人士，特別是對於這種極致簡潔的符號而言。

「這是台灣人在同一時刻一起享有的共同符號。」在自由新聞網的專訪上，我如此回覆記者。

在這片焦慮的土地上，哪怕是一點點民族激情都會星火燎原。《迷因》這本書告訴我，我們都是迷因的宿主，迷因的自然流動誰也無法控制。

就在週三（9/1），〖東京奧運英雄凱旋派對〗上蔡英文總統甚至贈送麟洋選手符號衍生自這幅《新國旗》的一卡通壓線卡。「喜不喜歡？」 #TaiwanIN 。我已享受超乎預期的迷因紅利。

《新國旗》衍生出多少家庭收入，刺激多少經濟流動，我覺得業者能賺錢，超棒的呀。除此之外，令我備受暖意的事情也是出乎我預期的多，我們是真的很進步的呀。

如果業者能靠《新國旗們》創造流動性（Liquidity），我是不是也行？

第二章的末尾，或許你會覺得好好一幅國旗圖像，怎麼會落到這種田地。

令人快慰的是，其實許多人實踐了 Hong Da 的想法，如 Howie Young 的 Taiwan-IN Polo 衫計畫與王慈婉的徽章計劃，都溫暖且高明。

第三章，打造一台區塊鏈公益永動機

我也想幫上忙。

因為先前的風風雨雨，身為新國旗元祖創作者，我手上握有滿滿的迷因紅利，但紅利點數終有一天會到期，急著將紅利點數兌換成現金（比如經由侵權訴訟）絕對是食緊挵破碗，一點都不優雅；我是否能把握機會，將社群之風導向更需要被關注的地方去呢？

數位問題需要數位手段，我想到的數位處方是 NFT。

NFT，Non-Fungible Token 非同質化代幣，於區塊鏈世界多用於鑄造數位藝術品，你可以先將 NFT 想成被認證過的數位藝術品。

當一顆 NFT 被鑄造（Mint）出來，它會被永久流傳於世。

鏈圈的大家都說，2021 年是 NFT 元年，數位藝術品井噴，世界各地的區塊鏈拍賣平台總金額屢屢突破新高。我的朋友哲宇也在紐約創作生成式藝術的方式迎風向上。因為 NFT 的特性，許多真實世界難以存在的藝術形式在區塊鏈上誕生。

NFT 可以是比鑽石還要珍貴之物。

因此我將《新時代國旗》鑄造成 NFT，限定一版，永遠不會再版。

大稻埕前輩周奕成說，這次的新國旗熱潮是一種歷史偶然（Historical Contingency）。因此我的數位原版鑄造行動，將此次台灣符號史中的歷史偶然鑄為永恆。

同時，我發現 NFT 交易平台的創作者版稅（Royalty），可以在無限次交易中課版稅，刷出數位貨幣。這個設定讓我產生一個妄想「如果我將每一次的版稅都捐出去，我是不是就發明了某種永動捐款機器？」

多麼迷人的發明。

我將此構想稱之為永續公益（Perpetual Charity）。

因此，我進行了一場小行動，將《新時代國旗》上架 NFT 交易平台 AkaSwap 後，我找了五位支持這幅作品的朋友一起來進行 NFT 買賣，在六手交易後，《新國旗》的價格來到 200 XTZ （約新台幣 22,000 元），中間創造出新台幣 7,556 元的版稅。我將全部捐贈給〈數位人道協會〉 — 一個利用遠距醫療技術做偏鄉健康促進的非營利組織。最後《新國旗》由我自己回購。

感謝願意在早期支持《新國旗》的朋友，你們都已被刻在 NFT 的交易名單中。同時也感謝《人生路引》作者楊斯棓醫師，其著作中關於奉獻的章節啟發了我。

整項行動叫做 MemeForTaiwan。

（註：XTZ 是 Tezos 區塊鏈使用的貨幣單位，一顆目前是 160 台幣。）

第四章，小實驗意外見報，取之於數位，用之於數位

我將永續公益產生的版稅，約莫新台幣七千多元捐出去以後，獲得數位人道協會溫暖且友善的回覆，雖然數目不大，但他們好開心。我認為，《新時代國旗》取之於數位，應用之於數位，所以將「數位藝術」捐與「數位醫療」；又《新國旗》源自於運動，促進銀髮健康，再好不過。數位人道協會至今已在超過 100 個據點，媒合超過 1000 名專業人員進行衛教行動。

令人意外的是，聯合報竟然發現了我的小實驗，而且很感興趣，除了電子新聞，還讓整件事情登上紙本報紙（2021/8/29 生活版），非常不好意思，只是捐了這麼一點點錢，還佔住大家的注意力。

最後，我請數位人道協會，將收據抬頭簽上「MemeForTaiwan」，將收據影本鑄造新的 NFT，是為 MemeForTaiwan #000 。整項行動告一段落。

把收據亮出來，還變成藝術品？好像怪怪的？

000，這幅作品是大家響應《新國旗》號召，在行動過程中誕生出的公益證明，這場行動值得被鑄造，被凝視。廣義而言，這是很厚工的生成式藝術吧。

此後，每一筆交易，將持續收到 10% 版稅捐款，是為永續公益，我也會持續鑄造 MemeForTaiwan # 系列 NFT。

回到流動性，廠商利用《新國旗》的流動性創造了財富，我的流動性，創造了喜悅。

這項 MemeForTaiwan 行動，除了新台幣七千多元的捐款之外，《新國旗》的帳面價值來到了新台幣兩萬元。此外，還衍生出許多始料未及的禮物，如溫暖的協會、遠距醫療的討論、澎湃的報導、快樂的交易夥伴們等，我想這就是社會資本流動性的威力吧。

總括來看，整場行動，我使用了快到期的迷因紅利，透過數位貨幣，將數位藝術《新國旗》轉換為公益捐贈。其中複利出不計其數的社會資本。

原來我早已是社會資本大富翁。

感謝寶博士的 Podcast，讓我在去年一整年往返醫院的通勤途中反覆吸收區塊鏈相關知識，好聽的集數甚至要聽三遍以上，讓我真正踏入區塊鏈與 NFT 的美好世界。

第五章，首次拍賣，永續公益

一幅新國旗能創造多少價值？

這是大家一起創造的新文化資本，價值不該屬於我，它屬於土地上努力做事的人。

從以上的行動實驗，我確定永續公益這個永動機會持續運轉下去，所以放心將它脫手，任由自由市場機制翻騰，不斷產生公益捐款。

我將從九月三號（9/3）開始，發動首次《新國旗》拍賣行動，這次不只是 10% 的永續公益版稅，我會將這次拍賣全部的所得，100% 全部捐給〈數位人道協會〉。

拍賣將持續十天，於九月十二日（9/12）星期日結束。

回歸初衷，我希望《新國旗》是大家都能一起參與的符號，所以原本帳面價值 200 XTZ 我就掛在那邊不管，起標價從 1 XTZ （約新台幣 150 元），讓每個人都擁有獲得數位原版《新時代國旗》的機會。

你的曾經投標，都是善的工作證明（Proof of work），我用永恆感謝您。

此次拍賣產生的捐款，所生成之收據將誕生 MemeForTaiwan #001 。

拍賣結束後，這面自偶然誕生的《新國旗》都將在元宇宙永恆飄揚。

這是我設計的行為示意圖

我將整個 NFT 行動實體化為一面牆上的動態痕跡。

紅圓點貼紙來自於傳統藝廊展覽，售出的作品旁邊便會貼上紅圓點貼紙。

但是 NFT 可以在同一面虛擬之牆上，被重複販售購買，由於先前已被購買六次，所以作品標籤上有被貼上與撕掉的貼紙痕跡，共六枚。經撕下的原點貼紙，被貼在捐款憑證上面，意味著這些交易所產生的版稅，已經化為新的作品，宣示整場行動。最右邊的是待價而沽的捐款憑證作品。

行動解析：

我用區塊鏈的通證（token）交易紀錄，證明並且產生數額，這些數額轉化為法定貨幣（Fiat）流入實體世界（俗稱 meatspace，但嚴格來講，法幣世界的數位交易並非實體），產生實體憑證（捐款證明），而實體憑證又成為區塊鏈世界的非同質化憑證（NFT），憑證本身即為藝術行動主義的結果。這個結果證明，我是《新國旗》的原始設計者與擁有者，資料註記在元資料上（Metadata）。

或許會有人問，每個人都可以從黃豆泥的臉書直接下載《新國旗》，為何會有人想要買？

確實很多人直接下載，但我不介意，甚至歡迎大家盡量用，用越多越好。為什麼？因為我畫的最好看呀，不是，是因為越多人使用，這個符號將越穩固；越多人使用，它將能穿越意識形態與時間的藩籬，這是脆弱易怒的台灣，現在最需要的東西。

因此，你收藏了一枚溫暖且充滿謝意的代幣。

只有這一枚，是我賦予給你的，這項賦予，被區塊鏈永恆認證著。

你收藏的是在 2021 年舉辦的 2020 東京奧運，炎熱的夏天，羽球場上、電視機前、社群平台、紀念品口罩，這些那些瘋狂的過眼雲煙的永恆刻痕。

當然還有從代幣中成長茁壯的永續公益。

或許它有一天會成為國旗也說不定。

這就是價值所在。

很喜歡唐鳳的小詩：「公民之國，在花之中。」

數位島國、虛擬社群、新時代國旗，

我們正在建構屬於自己的獨特文化，這些應該從現在被紀錄，被流動。

我有幸成為創造歷史的一員。

我可以，你也可以。

終章

《新時代國旗》NFT 公益行動告一段落，慈善拍賣最後捐出新台幣 50,895 元。

（幸運的是，換成台幣捐出去隔天，XTZ 馬上暴跌，看來加密貨幣之神與我們同在）

圖片是我兌現承諾，鑄造出來的 NFT《MemeForTaiwan #001》，共有兩版，一版給予最後的得標者，一版由 MFT 台灣迷因公益委員會留存。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地址尾末為 LYz 小姐／先生，非常感謝你。

同時也感謝所有參與投標的朋友！

謝謝阿亂、寶博、欣潔、哲宇

btw

很喜歡自己設計的 MemeForTaiwan Logo（就是圖片中的右上角）。用 Helvetica 設計出來的 MFT 字樣，其實是用兩個 n 堆疊出來的 m，意思是在暗示，NFT 也可以用來做好事，在台灣，就是 MFT, MemeForTaiwan。

各位朋友，如果你有任何關於公益鑄造的想法，請跟我說，我最喜歡探索無涯的科際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