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真寺隨筆
今天突然想起我人生中經過最多次的兩座清真寺,其中一座是在台北。另一座當然是在檳城,我在跑馬園的外公家,對面的州回教堂。小學時星期三只上半天,下午就會坐公車坐信義幹線去上自然課,(不是補習,老師會帶我們做奇怪的實驗或抓昆蟲之類),從公車站走去自然課室,會經過大安森林公園對面的台北清真寺,那時還不叫大安森林公園,叫七號公園。每個星期就這樣走過,那時自然還不知道台北清真寺是1960年代,ROC台灣和沙地合資蓋的,因為兩地都是親美政權。
中學回到馬來西亞後日常生活裡自然接觸到很多穆斯林,年紀越大接觸越多。在英國我有很多同事是中東阿拉伯人,或非裔和南亞裔穆斯林。那時距離911還不是太久,英國還在阿富汗駐軍,也有英國士兵不幸陣亡或有創傷後症候群。穆斯林社群在西方一直都很不容易,他們不幸地被極端少數代表。穆斯林全球有十九億人口,到現在漫威電影都還沒有拍出一個穆斯林超級英雄,可見多不容易,華人才十五億至少都還有一個尚氣,(雖然他辱華)。
回來新馬後更是生活裡天天都有穆斯林,我人生見過的穆斯林大多數都很溫和,平均而言,穆斯林病人比華人病人態度好太多了。
法國人類學家李維史陀在《憂鬱的熱帶》裡對伊斯蘭有很強烈的批評,無法這裡細述和辯證他的論述,但他有個說法很有趣,他說伊斯蘭是西方的東方,但也是東方的西方。我覺得西方和遠東一直有一種彼此因距離而保有的美好幻想,(可能最近已經被中共打破),而地理位於中間的伊斯蘭世界一直要承受來自兩邊的誤解。可能沒有西方那麼嚴重,但華人社會也有一種莫名的伊斯蘭仇視,這到底是因為儒佛道的理念和伊斯蘭本質上有巨大的衝突還是其他原因,需要更進一步深刻的思考,(李維史陀有提到佛教和伊斯蘭對處理"女性"特質的差異,為避免斷章取義在這裡不引)。但華文世界很多時候對伊斯蘭也就停留在娶四個老婆,不吃豬肉,恐怖份子這幾個刻版印象。
當然,其實我們認識的穆斯林都沒有四個老婆,也不支持恐怖主義。伊斯蘭世界對國際政治的看法包括塔利班,敘利亞,羅興亞和東突厥確實和華文世界有很大不同,但任何世界或社會,政治和意識形態光譜都是很寬的,如同也不是所有華人都支持中共。跨文化的經驗其實很有趣,曾有一個西方穆斯林朋友和我說,他超愛馬來西亞,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因為馬來西亞所有的快餐都是清真,他從小到大都在幻想到底麥當勞和KFC吃起來是什麼感覺什麼味道,是馬來西亞實現他兒時的夢想。這就好比一般台灣人可能很難想像,我有個馬來西亞華人朋友第一次到台灣玩,他對中正紀念堂完全無感,但當他走進台北的麥當勞,他就感動得哭了。
因為他人生第一次看到,摸到,吃到,麥當勞的漢堡裡,居然是夾豬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