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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令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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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杀手 09 太太杀手

关令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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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件珠宝,49个女人,除最新的两人外,其余全都是谜,47个谜。

珠宝上标注的日期或许是一条线索。昨晚钟少德仔细研究了49个日期,总结出了几条规律:

第一,罪犯作案时间间隔长短不一。最长的一次是两个月零七天,最短只有三天。

第二,作案频率呈递增之势。1930年作案2起,31年13起,32年17起,33年最疯狂,只用了八个半月就已和去年全年持平,也是17起,平均每半个月就作案一起。

第三,每个月最多作案两起,即便在频繁作案的今年也不曾破例。

这些规律说明了什么?作案者胆子和胃口越来越大,渐渐强奸成瘾?还是说,他已经养成了某种仪式性的行为模式?

然而,这些都无助于解开那47个受害人的身份之谜。

言菊芳的案子提供了另一条线索:受害人曾光顾过鸿记服装公司,也就是嫌犯工作的地方,或许,这正是嫌犯最初盯上受害人的地方?是一切罪恶的起点?邵雪君案和其余47起案子会不会也是如此?这些女人会不会都是鸿记的顾客?杜祖恩是借助业务之便盯上了她们,获取了她们的生活习惯和行动规律。如其为然,这47人的身份已大致能猜到几分。如韩庄所担忧的那样,她们很可能是一群年轻貌美的富家少妇,她们的夫君大多有些花头,并非泛泛之辈。49个女人,49位太太或准太太,照此看来,这位小杜裁缝还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太太杀手!

为求证这一系列推想,顺便也为了调查匿名信事件,与韩庄分道扬镳后,钟少德再度造访了鸿记服装公司。

今日当班的依旧是仪表堂堂的任经理。一见面钟少德就提出,要调看33年女装部的销售记录。对方十分配合地奉上了厚厚的簿册。一目十行之下,钟少德却并未发现邵雪君的名字。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这里并不是杜祖恩的猎艳地点?还是说,存在着另一种可能性:邵雪君其实是来过的,但她不是为自己做衣服,而是陪她未婚夫一起来的,是帮她未婚夫做衣服?

于是,钟少德又调看了半年来的男装部销售记录。然而,邵雪君未婚夫的名字同样不在其列。这是怎么回事?忽然间,他想起了黄云升今天早上的长衫打扮……难道说,这家伙根本就不穿西装?!鸿记男装部又不以中装见长,所以邵雪君根本就不可能陪黄云升来这里?!

照此说来,自己是完完全全想错了?

山穷水尽之下,也顾不上保护受害人的隐私,钟少德直截了当地提了问:

“永安百货的邵雪君最近有没有来你们店?”

“曹什么军?”任经理有些没反应过来。

“邵雪君,永安的康克玲皇后,个头蛮高的那个,”正解释间,他瞥见了一旁书报架上的杂志,其中一本的封面刚好是邵雪君的玉照,于是当即指给对方,“你看,这不就是吗——”

“哦,原来是这位邵小姐!”对方恍然大悟道,但马上又陷入了苦思,“邵雪君小姐……好像还真不记得她来过鄙公司。”

“你确定?那她未婚夫呢?宇宙书局的黄云升,他也没来过么?”

“这个……”对方一脸茫然,将视线投向了钟少德手中的营业记录。

看来这位任经理在业务方面的记忆力基本不超出这两大本笔记。也罢,事已至此,索性单刀直入——

“杜祖恩人呢?没来上班?”

“倒真没来,”这次对方答得很爽快,“我当他生病了,还派学徒工到他家跑了一趟,谁晓得他不在家。我本来还当是你们把他找去了捕房。”

“真是这样倒好了……”钟少德叹道。

“这么说,小杜司务是出事了?钟探长,你还没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找我们的司务。杜祖恩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八月廿七号国际饭店的事。”

“啊!你是讲……言菊芳的案子?”

“不错,犯人就是你们的小杜司务。抢劫、强奸,全是他一个人做的。”

“啊!?”

“不止是八月廿七号,杜祖恩还做了另一起案子,就在昨天,受害人你应该已经晓得了。”

“你是讲……邵雪君?!”

钟少德无奈地耸了耸肩。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一时间,对方陷入了极大的震惊,“钟探长,你们会不会是搞错了?小杜司务可是好人呐!工作勤奋,待客人热情,跟同事相处得也好,我差不多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好好工作不妨碍他强奸女人,任经理,这是两码事。”

“真的是他?”任经理依然一脸的难以置信,“照这么说,他总不会是……畏罪潜逃了?”

“昨天夜里他公然拒捕,还差点杀了一个探长。”

“这……这实在……真没想到,实在是想不到,他竟然……”

“好了任经理,我需要你告诉我,杜祖恩现在人在哪里?”

“这、这我怎么晓得?!”

“你不是看着他长大的么?怎么连这点事情都不晓得?”

“这……天晓得!他逃去了哪里我是一点点也不晓得,我敢对天发誓……”

“好了任经理,不要那么激动。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问的是,杜祖恩可能的去处。除了永兴里的房子,他还有没有其他落脚点?他有没有父母亲眷,或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他平时喜欢去哪些地方?这些你想必是晓得的……”

经过一番解释,任经理总算是恢复了平静,慢慢开始了回忆:

“小杜……杜祖恩,他是1922年来的我们公司,当时他只有十岁,我还在做经理秘书,眼睛一眨已经十一年了。听说他父母在浙东,家境不大好,他好像是第八还是第九个小孩。五岁的时候,他父母养不起他,就把他过继给了他娘舅。他娘舅在上海做小生意,供他读了三年小学,后来就把他送到了我们公司,签的是五年的包工合同,学徒期间工钱全归他娘舅。杜祖恩工作很卖力,人又邪气聪明,学什么都特别快。最早跟了一个做女装的师傅,结果不到三年就学会了做旗袍。合同还有两年,公司不想他那么快转正,又让他去男装部学做西装,他很快又全部学会了。五年学徒期满,公司留他做了男装部司务,实习一年升到三功。他衣服是越做越好,还会自己造新款式,没两年就做出了名气,现在已经不比几个老司务差了。今年年底公司准备升他的职,让他做鸿记年纪最轻的五功裁缝,谁晓得突然出了这种事情!唉,万万没想到他是一匹害群之马……”

“他娘舅家在哪里?”钟少德问道。

“我记得是在极司菲尔路,具体我也记不清了。不过杜祖恩做学徒的时候留了一份表格,上面应该有他娘舅家的地址,我可以帮你找出来。不过……”任经理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钟少德追问道。

“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大会去找他娘舅。”任经理解释道,“探长你是不晓得,杜祖恩和他娘舅家关系很差。最早他娘舅是因为自己没有小孩,所以才收养了他。后来他舅妈死了,他娘舅又讨了个新的,没想到马上就养出了小孩。小孩刚刚断奶,杜祖恩就被他娘舅送到了我们公司,五年的吃住都归公司管,没回过几次娘舅家。他娘舅也不关心他,每次来公司只问我们伸手要钱。学徒期结束以后,杜祖恩就自立门户,跟他娘舅断绝了关系。”

“爹娘和娘舅都不要他,他也够可怜的……”钟少德叹了一声,继续问道,“除了他娘舅以外,杜祖恩在上海还有什么亲戚朋友?他跟公司同事关系怎么样?有没有特别要好的?”

“应该是没别的亲戚了。同事么……小杜人很开朗活泼,愿意帮其他司务做事,所以大家都喜欢他。只不过,关系特别好的……好像真讲不上来。休息天他不大去其他司务家,最多是叫同事到自己家搓几圈麻将,大部分时间好像是一个人在外头玩,也没听说他在外头交了什么男女朋友。”任经理道。

是啊,要是都让你们“听说”了,人家还怎么在外头“玩”——玩的是别人家的女人,而且还是大玩特玩?49个,整整49个,其中47个还不晓得姓甚名谁。看来要解开这串谜团,只有先擒住本尊了。可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任经理,我需要两件东西,请你帮我找出来。第一件是杜祖恩娘舅家的地址,第二件是杜祖恩本人的笔迹,字越多越好。”钟少德道,他没忘记今天早上的匿名信。

“他的笔迹……好的,量尺寸的记录上有他的笔迹,隔壁工场里就找得到。只是,过期的学徒档案都堆在仓库里,寻起来怕是要费点时间。”

“那就有劳经理了。”

“应该的,探长请稍等。”

言罢,任经理走出了办公室。

钟少德长舒一口气,躺倒在沙发上。为打发等待的无聊,他燃起了一支墨西哥雪茄。烟雾袅袅,好似一个又一个的问号,勾起了纷纷扰扰的思绪……

49、49、49,满脑子依然是这个魔性的数字。49个女人,她们身上有着太多太多的谜团。三年时间,49起强奸案,到头来只有言菊芳一人报了警,其余48人呢?就这样一声不吭忍到了今天?没有报案,没有侦察,没有起诉,没有审判,一切就这么蒙混过去了。女人这东西还真是软弱啊!她们事后都默认了强奸者的行为,甚至还主动帮他毁灭证据,妨碍侦察。强奸之为强奸,其强迫成分似乎只存在于行为发生之前,而在事遂之后,貌似也就变了味道,从“强奸”变成了“和奸”。按租界刑律,和奸属于“告诉乃论”的范畴,只要当事人不起诉,司法机关就无权追究。如此看来,哼哼,自己还真是多管闲事啊!不过反过来看,冯太太言菊芳,这女子倒是个异类,她为什么就报案了呢?是怕她善妒的老公看出马脚,所以索性不打自招了?抑或,她生平喜欢强壮的男人,对杜祖恩的身板和肌肉不甚满意,“怒其不争”,一时冲动就报了警?猜测归猜测,真相到底如何,恐怕只有平剧皇后本人晓得了……更可怜的是邵雪君,到底天生丽质,哭起来也那么漂亮,也不晓得她现在怎么样了。她未婚夫已经知道了昨天的事,只怕不会给她什么好果子吃。是打?是骂?还是索性不睬她了?无论是哪种,她恐怕都当不成黄太太了。唉,再怎么说也是个大美人,就算是被人玩腻抛弃,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再打上一炮的价值……

带着穷极无聊的游戏欲念,钟少德信手去取书报架上的杂志,也就是邵雪君做封面女郎的那一本。就在取下杂志的一瞬间,他怔住了——

杂志下面还有另一本杂志,封面上是另一名女郎,女郎同样很美,同样摆出了人尽可夫的pose,同样是钟大侦探的熟人。她不是别人,正是冯太太言菊芳。

言菊芳的杂志是8月下号,邵雪君的是9月上号,两者出自同一家杂志社。这是一份半月刊画报,起了一个很居家很温馨的名字——《太太之友》。

不意间,钟少德的雪茄落到了地上,他的嘴巴张成了O型……

“任经理!”钟少德一阵风冲进了三楼仓库,“任经理!这货色你们有多少?!”

“什么?”从杂物堆里冒出了对方的脑袋。

“就是这种杂志,《太太之友》!”他左手平剧皇后,右手康克玲皇后,一脸亢奋,形同花痴。

“钟探长,你这是……”对方貌似被他吓坏了。

“我没事!我问你,你们是不是订了《太太之友》?更早的还在不在?从30年到现在,每一期我都要!越全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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