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說自話｜孤獨的要義

面對自己，像是一種艱巨。

老實說，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是些什麼。每每說著這些東⻄，到底有何意義？我實在很討厭自己。那種自己在做任何事，世界都不會有反應的感覺。有時真的會很恨別人，恨別人憑什麼成功？世界連勉強多分一點 attention 給你去做點有意義的事都做不到，我其實真的很生氣。

到哪裡可以找到同類？我不想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談情說愛」。我覺得自己正經寫下的字，根本沒人要看。世界就是如此這樣的，愈來愈淺、愈來愈窄。像 Facebook 會用廣告告訴你，你需要的是什麼。你是一個女人，你就有這方方面面的需要，千篇一律的平庸。不是說自己就有多深，只是你渴望的那些最基本的交流都久奉，每每就只能夠說著那些「情情塔塔」的文字，讓他人從中得到自己想得到的那些情感、欲望的投射，欠缺補償的想像。這些事到底有何意義？別人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不過就是愛而已，或更精準的說，愛的想像，想去感受自己是那個愛的對象。我最好只宜是一張白紙，任你想像投射，變成屬你的建構。而我厭惡。他人根本連我是誰也看不清楚，遑論理解。渴望遇到那些能夠共通理解的靈魂，根本難求。

我真的恨自己只能說著那些要愛不愛的話，如像這就是自己唯一的價值。我心裡面其實潛藏著那股想要摧毀一切、反建構的力量。世界愈來愈悶，我其實很想死。世界好像只剩下一個個的 roles 等人去 fit in，去滿足那些模糊投射的欲望。說模糊，因為人根本連自己真正要些什麼都不知道，就往外投射一堆堆似是而非的東⻄，個個都一樣。你以為你要的初戀，與我要的初戀，是同一件事？Boring，真的 so boring。靚仔，到底有什麼好看？連去看，都是缺乏perspectives 的。都只是一些「殼」來的，自欺欺人。

我想看什麼？我覺得現在這個世界的東⻄都很缺乏「尖銳性」，每個人都很平庸而安全，毫無態度。做錯事稍有出格記緊要道歉。我尖銳，因為我內心都真 的很受傷。有些事我其實都真的看的很清楚，像這個世界要的是什麼。我不想去交付這個世界，因為我覺得這個世界都只有無止盡的讓我受傷，還不如收好自己的一顆心。

我到底要對這個世界說點什麼？你不能夠要求這個世界給你確認，如果你想要世界改變，其實更甚者，你需要超出自身，去想想到底這個世界真正需要的是什麼，然後去供給。我在說的，不是去追逐、討好世界的風向潮流，做那些會快速得到目光、注視、attention 的東⻄，而是真的去想，世界需要的是什 麼，怎樣才是令到它往更好的方向發展、改變，以致它可以是一塊適合的土壤，給像自己這樣，或類似的人，生長的可能。有所企求的人，所需要的空間。

世界需要些什麼？世界有沒有足夠大的空間，容納不同的事、不同的看法立場、不同的追求、不同的存在形態？你覺得世界是在慢慢走向滅亡嗎？不止是在說世界大戰、全球暖化那些一觸即發的 physical 的災害，而更是人那種心性、靈性的消弭、衰亡。「娛樂至死」，說得真好，至少你在死的一刻，你還會覺得自己是在娛樂。

什麼時候覺得A.I. 可以取代人？或者就是在人都「娛樂至死」、「享樂至死」， 而再沒有其他追求的時候。人到底要如何活，怎樣才算是活得有意義、有價 值，讓你覺得自己是值得活下去的？是的，如果活著是需要「入場券」的話。 也不是在說為他人服務這些「工具人」的勞動價值，而是我之所以為我，為何值得活下去的原因。

我是為了什麼而存在？活著，那種時刻都充滿挫敗的感覺。很多字，到底自己是為什麼將之寫出來？我都不明白，其實我覺得表達自己有價值嗎？或許你始終都是需要一些受眾，去產生、建立連結，一切才能夠談得上意義、價值？如果只是永恆的一個人自說自話、自我消化，到底意義還存不存在？如果沒有他 者，我一個人去理解這個世界、發現這個世界，意義還成不成立？

我想我其實覺得沒有。要做一個詩人、創作者、藝術家，一切其實都取決於這孤獨的要義。一個人是如何看待孤獨、如何領受孤獨、又如何使用孤獨。我大概並不覺得孤獨真有意義，所以我無法成為以上任何一種。極其量我都只是一個憤世嫉俗的人，享受著孤自帶給我的舒適，遠離煩心的人群，省得應對。煩，是 by nature 的煩。與人相交，是煩心多於樂事，我想或者是我並沒有真的怎樣找到相似的靈魂，讓我覺得與人相交是一件樂事，讓我確實能感到有所連結。Where are my own kind?

我覺得所謂的朋友，都只是一種生活繁冗、無聊的暫托，但關於那些我們真正存在的部分、所需要連接的部分，又在哪裡呢？現代人還有心的嗎？除了那些讓自己感覺良好，打卡式的存在、或大有放售意味在內的自我經營，我們還餘什麼？是的，我常常覺得，很多人做著的事，像經營著各式各樣自我條件的展示，其實都只是在「賣」。將自己當成是 product showcase 一樣，基本上就只欠一個價錢牌，明碼實價這樣而已。

我其實帶點鄙視，有點看不起的。看不起女人就是得賣給婚姻市場，我覺得這樣的買賣很「賤價」，就是女人始終還是得賣給男人，好像不論時代如何進步，主流社會上仍然是這一套。而我所在做的，又有分別嗎？我覺得我都不過是在賣另一些東⻄，賣去給另一個市場。賣字難道就高尚一點？賣字難道就不是賣？一樣是，而且我一樣是在賣給錢，這就 pretty much summed up everything。

你一旦是在賣，你就得受制於各種期待、限制、要求，你就不是你自己了。你還可以以你自己的存在而過活嗎？我想現代社會，大眾就是多多少少接受了， 這就是一種常態。就是人存在就必得要賣，這是先決條件。為了活著，我們必須要作的compromise。犧牲一部分的自我，合乎常規地活，成為靈魂散失的一員。反倒是 A.I. 要追求自我意識，真係俾埋我份人你做啦，何其諷刺。像日前看到 Mirror 剛出道時的綜藝節目，姜濤不經意的說了一句感悟：原來做偶像，最重要的事是要使觀眾開心。這種關於自我角色的發現與張力。

沒有自我，我們又是為什麼要活下去？尚要以一種集體建構的形式去活？矢志要去尋找自我，是不是一種病？最好是，但絕大部分人如我，都只是患上另一 種把條件、價值當作自我的病，即是說你賣唔賣得出，哪管你是賣藥賣春還是賣什麼都好。何謂自我？唯一確定的是，沒有價值但仍然在做的那些事，就相當自我。貼近有病。我三不五時就「跳制」。

孤獨的要義是什麼？就是你由心的發現，不賣但仍然可以活著的一種方式。你可以有自己的存在，哪管全世界當你有病，自說自話。有病的人，才能夠看得世界真一點，穿透表象，敢於去挑戰。是的，不要要求世界去接納你，挑戰一下個世界，可能的模樣。夠不夠「痴線」?

夠鐘就好食藥啦，講緊的係 Matrix 果粒，紅、藍藥丸。食左藍色果粒，你可以當作一切沒有發生過，如常生活，冇咩事我出返去先啦。Blissful ignorance. 吃下紅色那顆，卻是要去面對現實的殘酷、未知的不安。在無數的孤獨挫敗裡，不斷去問，這個世界的真像是什麼？自我的真像又是什麼？Seeking the ultimate moment of truth. To be or not to be, this is the question. 人想要如何活。你又會選擇哪一顆？

「真誠是最大本領」，我都只是不想生活在一個假裝一切正常的世界。

你都痴痴地線的。我心裡面成日都想講這句。痴的，是我，還是冚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