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通信 #4 从善如流

1 亚马逊给你表演一个从善如流

从2月中旬开始不断有Kindle用户抱怨，说自己的Kindle在锁屏时不能显示非亚马逊官方购买的书籍的封面了。给不熟悉Kindle的朋友稍微解释一下，Kindle作为亚马逊的阅读器，既可以从亚马逊购买正版书籍，也可以通过各种方法侧载你从网络上下载的电子书来读。从亚马逊官方支持了包括邮件传送，网页版上传等等方法来看，他们对于这种来源的电子书长期以来持乐见其成的态度。

但本月的封面事件说明，亚马逊内部有一部分人希望以给用户添堵的方式迫使用户多买正版书。这种压力不能说没有，但其实对于长期读盗版书的用户来说微乎其微。

随着用户在各个论坛不断发声抱怨，亚马逊在4天后恢复了侧载书籍的封面显示。上演了美国版的从善如流。可见虽然通过给用户添堵来迫使他们付费的做法到处都有，但美国用户肯定是最不吃这套的那一批。

2 传播性和逻辑链

最近上野千鹤子在B站发了一系列视频，主题是和中国的年轻人对话女权问题，这样敏感的行为自然也引起了一些风波，即认为出版社故意把高质量的问题给了男性UP，并不公平。 

具体来说，出版方委托了一个微博上的KOL（大美女的个人世界），请她从自己的渠道收集一些希望问上野的问题，这个KOL从四个拉拉群里收集了问题发给出版社。随后出版社告知第一期节目用不上了（字面意思上是时间不够)，第二期会用，但未告知第二期是男性UP（江湖举人）。由于收集的问题很精彩，第二期的质量明显高过第一期，引发了争论。 

在我看来，这个逻辑链太复杂，不利于传播。一般来说，女性的感受力较强，在复杂的逻辑中也能感受到情绪。但是大众的感受力不一定如此，当逻辑链过长时，大众的情绪反应会急剧下降。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女性运动难以推广，因为缺乏简单明了的故事，在女权社群里，很多故事都有很长的情绪链条，甚至追求复杂度。这样会导致社群内外的情绪温差很大，让路人觉得“就这？”。 

第二个问题是，我们要不要怀疑出版方有意为之，或者说有没有人利用制度、规划、流程来暗中打压女性。对于这种接近自由心证的说法，我们很难抓住那个关键的证据，而且更致命的是，很少有人在结果出来之前就指出制度的不合理，而是在结果出来之后才反推原因，这很容易让人觉得有私心的成分。当一个流程缺陷导致了一个坏结果时，我们能多大程度上认为是系统性问题，而不是偶然性的。

系统性歧视如何辨别，不能只看个人行为，而要结合社会制度的影响，对于被东亚文化中根深蒂固的等级文化浸润的人来说，这种歧视是很难察觉的。

3 互联网底噪和chatGPT

中文互联网发展到现在，一个突出的问题就是底噪太大。

所谓底噪就是指无效的，错误的内容。这些内容有的来自SEO手段，网站拥有者为了增加搜索权重任意增加无效标签，误导搜索引擎。有的来自内容农场，这些网站没有自己的内容，而采取了大量复制他站内容，来增加搜索引擎收录，并误导用户点击以博取广告费用的商业模式。第三种底噪来自网文，大量的盗版网站在复制粘贴网文内容，这些内容本身质量就不高，而经过盗版网站的复制回声，它们的权重又增加了。在这种网络环境下，我们可以说一声，互联网底噪在不断增加。

对于语料分析过程而言，最重要的过程无疑是语料的质量。在中文互联网，内容的质量很难得到保证，开发一个擅长中文的chatGPT也就成了泡影，因为机器人会对人类的共识产生误解。

4 夜莺和中国中学教育

最近我又重读了英文的安徒生的夜莺，顺带着读了一些英语的评论文章。随之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就是，这篇童话是讲艺术家和资助人的关系的。但我小时候却只关注了真夜莺和机器夜莺的对比，把理解内在美和外在美作为重点，或者也有创新角度是知恩图报，高贵的人最愚蠢之类的道德审判，但是从来没关注到这件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我反思一下，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东西我都没有看到。我想这是教育的偏见带来的。我们的中学教育侧重于道德批判，对于人物的命运和行为关注不多。这是儒教的一个传统认识，也就是认为一个人只要有了道德，他凭着圣贤书规定的良知做出的行为肯定是正确的。

中国的中学教育利用意识形态歪曲原意，乃至歪曲人对世界的看法，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几代人的思想建立在对事实的歪曲上，怪不得中国如此孤立。

5 行动力和风险

有个区分富人和穷人的指标是：是否拖延。富人往往是想到就做，穷人则是能拖则拖。

本质在于，富人能承受多次失败，穷人是一次也承受不了的。对风险的承受能力才是行动力差别的根本原因。

6 程序员笑话

用户：这一次又更新了什么呀？

程序员：这次的更新一如既往地解决了版本号较低的问题。

7 《子不语》摘录二则

其妻曰：“人乃未死之鬼也，鬼乃已死之人也。人不强鬼以为人，而鬼好强人以为鬼，何耶？”忽空中应声曰：“我亦生员，读书者也。书云：‘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我等为鬼者，己欲溺而溺人，己欲缢而缢人，有何不可耶？”言毕，大笑而去。

一日，赵方采花园中，见尖嘴毛人从空而下，响轰然，有硫黄气。赵知雷公为匪所绐，手溺器掷之曰：“雷公雷公！吾生五十年，从未见公之击虎，而屡见公之击牛也，欺善怕恶，何至于此！公能答我，虽枉死不恨。”

8 《漫长的余生》摘录

据《北史·齐本纪》，高欢从洛阳回到怀朔（今内蒙古包头固阳县）后，“倾产以结客”，就是尽自家财力来结交朋友。可能这是某种程度的改变，引起了亲朋故旧的注意，问他为什么要这样。高欢回答：“吾至洛阳，宿卫羽林相率焚领军张彝宅，朝廷惧其乱而不问，为政若此，事可知也。财物岂可常守邪？”

管子说：法度行则国治，私意行则国乱。不能依法治国，民众得不到安全感，自然就会向能提供安全感的地方靠近，野心家也就有了活动的空间。